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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磨难,革命半生的父亲突然成了“叛徒”。一夜之间,父亲被捕,母亲失踪,兄弟姐妹四散逃命。顷刻之间,所有的“革命理想”、“时代抱负”全都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为了生存,他四处流浪,在码头上干苦力活儿,乞丐帮里混饭吃,受了很多苦。后来,经多方周折,担任省军区参谋长的舅舅才找到了他,先是把他藏在部队一个边远的军营里,总算结束了东躲西藏、衣食无着的生活。然后,又悄悄把他送去当了兵,无家可归的周援朝揣着一张咬破手指写下的“革命到底”的血书,满怀激情来到部队。
一晃三年,时至今日周援朝仍不知父母现在何处,是生是死。他必须在部队继续干下去,如果复员又将不知何去何从。
“班长,刚才谁来电话了?”新兵张小川打着哈欠,抹抹嘴边的口水,睡眼惺松地问。
“没你的事,再睡会儿吧,有情况我叫你。”周援朝说着把大衣给他往上拽了拽。
“不想睡了,这一夜光我睡了,班长,你也打个盹儿。”张小川懂事的把电话机抢在怀里,又把滑到脚下的步枪往上提提。
“行啦,天一亮我也不困了,再有几个小时就该到昆明了。”
“咱们好像是昨天中午吃的饭,我饿了,这车怎么也不停啊?”
周援朝从挎包里掏出一小块压缩干粮递过来:“吃吧,昨天特意留了一块,就防着这手呢。”
“班长,你先咬一口,咱俩一块儿吃,你也饿了。”张小川感激地说。
“你这小家伙也知道发扬风格了,有进步。你小子才十六岁,小雏鸡儿毛还没长全呢,饿坏了哪行,快吃,我还不饿。”周援朝说着笑了起来。说来有趣,张小川刚来时,恰逢部队集体组织洗澡。在水源缺乏、生活艰苦的大西北,洗澡是件令人向往的事,可他说什么也不去。好不容易被揪着后脖领子进了澡堂,趁人不注意,穿着裤衩就跳进水池子。无论怎么呵斥就是不脱,最后大家才闹明白,这孩子的“小鸡儿”上还没长毛哪,怕别人笑话。老兵们你一句我一句开着玩笑,把他扒了个精光,让大伙儿这么一闹腾,居然委曲的哭了。为此,副连长还发了脾气,晚点名时气冲冲地说:“有人欺负新兵,谁他妈不是这么过来的?韭菜还得一点点长呢,你生来就有?”
一听班长揭“短”,张小川先是红了脸,咬一口干粮,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妈说得对,部队锻炼人,小米饭、窝窝头多吃点,成长得快。没错,还不到一年,大有进步,现在已经很像回事了,跟老兵差不多。不信,我脱给你看看。”说着就伸手解皮带。
张小川几句话把周班长逗得哈哈大笑,照他脑袋就一巴掌:“你这个混小子,又开始调皮了。听着,在部队锻炼成长主要是思想上进步,工作中努力做出成绩,别动不动跟参军前一样贪玩淘气。这次上前线,你那弹弓子该扔了吧?”
“我懂,班长,咱现在进步不小了,你看站岗还带着密语本呢,嘴上不念,心里背密语哪!打仗咱也含糊不了,你只管派任务。不过弹弓不能丢,这是好东西,没准用得上。”张小川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密语卡片,周援朝满意地点点头。
车过秦岭山脉,山川大地忽然变了一个样,再也看不见沙漠戈壁千里无人的景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山清水秀、郁郁葱葱的绿色世界。薄薄的晨雾覆盖着大地,点缀在山凹里的小小村落炊烟袅袅,晨曦之中朦朦胧胧,有如仙境。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时的指指点点。
突然,张小川拍拍周援朝:“班长,你听,好像有声音。”
在一片列车呼啸伴随着急速掠过的风声中,周援朝果然听到“咚、咚”的碰撞声。他们乘坐的驾驶室是面朝行车前进方向的,那声音显然是从后面传来的。
“小川,摇下玻璃,看看怎么回事!”说着,二人迅速摇下车窗,分别从两边探出半个身子,向后望去。
“班长,出事了!”张小川慌乱地说,“后面那辆车的右前轮固定铅丝断了,整个车都在摇晃,怎么办哪?”
由于这段路程全部在山区,弯道极多,忽左忽右,庞大的牵引车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得大幅度摆动,有一侧固定铅丝不堪重负,被拉断了。车头开始向另一侧偏移,十分危险。
“沉住气!注意观察,随时报告情况!”周援朝大声喊道,并迅速镇定下来,一边紧张思考解决的方案,一边抄起电话,“一号岗哨报告,一号岗哨报告,五号车右前轮固定物绷断,车身已经移位,情况紧急!”
随着列车不断地急速转弯,失去右侧固定的五号车越来越偏离中心线,一公分一公分不断向左侧移动,最终将失去平衡从平板车上侧翻下去。
面对这一罕见的突发情况,连长沈长河和排长佟雷几乎同时意识到它的严重性。于是,通过电话紧急磋商。
佟雷在电话里急促地说:“连长,我认为必须当机立断,采取措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紧要关头,沈长河倒显得很镇静:“二排长,山路行车,前后无着,现在要求停车固定绝无可能,只能另想办法。”
佟雷迅速做出反应:“连长,什么办法都不用想,紧急情况紧急处置,就一个办法……”
沈长河打断了他:“命令四班长,想尽一切办法爬过去,在行进间把它固定住。”
佟雷说:“是的,连长,不能犹豫了!”
此时,平板车上的周援朝同领导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已经和张小川开始准备应急器材。随着急促的铃声,电话里传来连长冷静、干脆的声音:“四班长,五号车现在情况怎么样?”
“报告连长,五号车挪位越来越严重,左前轮距列车边缘大约还有二十多公分,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周援朝回答道。
“听着,我们现在别无选择,爬过去,把它固定住!”
“是!我已经做好准备,两分钟后开始行动。”
“援朝,把自己捆结实点,注意安全,不可大意,告诉张小川,随时跟二排长保持联系。”沈长河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担心。
“明白!”
加足马力的火车头牵引着列车,时而穿山洞,时而跨桥梁,在弯曲的铁道上狂奔。周援朝像一只前去捕杀猎物的壁虎,钻出驾驶室,双手抠住车厢板,身体紧紧贴着卡车的车厢,沿着列车不到一尺宽的边缘,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后面移动。大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喘不上气、站不稳脚,身上背的应急固定器材上下翻飞,不停地撞击他的脊背。脚下的景物随着列车疾驰,飞快地向后掠过,耳畔轰隆作响,分不清是风声还是车轮的巨响。
此时他感到有些头晕,手麻脚颤、嗓子眼发干,拼尽全力坚持着。
“妈的,咱‘周司令’可不能被这点小活儿难住,要是从这掉下去,肯定零碎儿了!当年铁道游击队那帮弟兄也不过如此,没打仗就阵亡了可不行。”他紧咬着下嘴唇,屏住呼吸,使出全身力气,终于爬了过去。
驾驶室里,张小川早已紧张得满头大汗,拼命抓住保险绳,一点点地往后放,同时冲着电话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排长,排长!我们班长出去了——,开始往后爬啦——,他还在爬,越来越慢——,他,他停住了——,爬不动了,风太大!哎呀!差点甩下去,很危险!又动了,又动了——,快过去了,还差两米——还差一米——,太棒啦!班长过去了!胜利喽!成功啦!”张小川欢呼雀跃,把驾驶室跺得“咣咣”乱响,让人联想起实验室里刚被注射了兴奋剂的猴子。
“报告排长,班长爬过去了!”他抓起电话继续喊道。
随着他奋力绞紧固定索,五号车像一匹被驯服的野骡子,终于不再猛烈地晃动和移位,纹丝不动地被牢牢定在了原地。
此刻,周援朝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喘作一团,嗓子干得冒烟。他伸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向张小川示意“警报解除”!然后,咧了咧嘴,算是笑容。
全连上下同时松了口气,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王怀忠微笑着对沈长河说:“平时你对这个四班长偏爱有加,关键时候果然拿得出手,有这几员大将,纵然刀山火海,何惧之有?”
“强将手下无弱兵嘛!”沈长河颇有些得意,“指导员,这件事应该大力宣扬,鼓舞士气,对四班长个人,党支部是否考虑表彰一下?”
王怀忠:“完全同意!”
初冬季节,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南国的山川大地,雾霭散去,一派葱茏。和风徐徐,林涛阵阵,仿佛名家笔下一幅美丽的写意山水画,浓墨重彩,绚丽多姿。使人产生无限遐想和情感的升华。
前方便是铁路行军的终点——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