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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不足,车子被堵住,开始工作的三十分钟后,他发现相机记忆卡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上星期明明采访了两家牛肉面老店,也拍了一些照片,怎么今天要排版时,记忆卡里一片空白?
贺以捷不死心又重新读了一次,还是照样啥都没有。
拿出记忆卡看了一下,上面签著一个“贺”,是这张没错啊。
说来好笑,记忆卡对他们这种工作来说,是必备品,人人都有,而且为了工作方便,出版社所有可以统一型号的东西通通都统一型号,也就造就了所有东西都需要写上名字以利主人辨识。
贺以捷站了起来,“谁动过我桌子上的记忆卡?”
由于头头脸色明显难看,在座的几个编辑都连忙否认,并且纷纷提出不在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阵自清声中,小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昨天下午楼下印刷部的人有上来说,好像有样张颜色不对,问原稿在哪。”
后来经过询问,他们夹在玩乐杂志的美食小刊本颜色不对,但又因为出刊时间的缘故,昨晚非印好不可,不巧的是人在外面的他手机没电,联络不上人,印刷部的主任自作主张上来找照片,另存过后,“好心的”替他将记忆卡清除。
贺以捷只觉得一阵吐血,但又是个无可奈何,说来没带备用电池是自己的问题。
今天,真是太不顺了!
一早起来他觉得车子开不出来是大事,但在记忆卡被清除的震撼之后,他发现后者才叫大事。
好不容易跟牛肉面店商量好补拍照时间,此时总经理召见他们一群总编,一小时短小会议回来,第一眼在桌上竟看到得力编辑淑芬的辞呈,上面羞答答的说她怀孕了,因此决定辞职专心养身体。
淑芬已经入行三年多,工作能力有目共睹,配合度高,有热情,外文能力佳,访问外籍厨师时,通常由她整理最后的稿子做润饰。
现在比起眼前这张辞呈,记忆卡已是小事一桩,他得找个人来补她的缺。
但现在快过年了,要他去哪里找人啊。
贺以捷觉得他再继续待在办公室里,搞不好等一下会有人跟他说,外星人来了,大家准备升空吧。
所以他决定去顶楼的咖啡厅喝杯咖啡,等外星人来的时候,他才可以比别人提早搭上太空船……
按下上楼按键,等待。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居,居然一堆人。
现在又不是上下班时间,为什么电梯里会一堆人?
印刷部的小张对他一笑,“老总召见。”
“整个部门?”
“大概是要给我们爱的糖果与皮鞭吧。”小张干笑了几声,“要不要进来?”
电梯继续往上,二十五楼时,一堆人陆续走出,贺以捷站在门边,隐约只瞥见后面还有个人,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电梯按键也只闪同一层,看来,两人的目的一样,都是顶楼的咖啡厅。
三十楼到达,他按住电梯开门键,礼貌的想让后面的人先走出去,一回头,脑袋瞬间空白。
夏、夏若晴?
他呆呆的看著电梯里的人,是她吗?
只是长得很像夏若晴的人吧……夏若晴明明是超级小短毛,但眼前的女孩子发长及肩啊。
可这个世界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像,像到连身高都一样,像到连眼神都一样,像到连穿的外套都一样吗──她身上这件淡粉红色连帽外套,跟去年三月在自由之丘看到她穿的一模一样啊。
真的是她?
就在他惊疑不定,恍若梦中时,眼前不到一公尺距离的夏若晴露出比他还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淑芬辞职已经不算什么了,真的。
贺以捷心想,外星人来吧,他已经准备好要升空了……
***
晚上六点,贺以捷站在中庭,等待夏若晴现身。
他一直觉得“在女孩子出入必经之地等待”这种事情很损及他男人的自尊,但现在就算再损,也只能硬著头皮了──电梯里相遇时,因为两人都太惊讶,于是只交换了一些有跟没有差不多的话,例如:“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好吗”,“我很好”之类的。
然后僵硬的两人移动到柜台点了咖啡。
她的先来,于是她对他一笑,“我走了。”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好像应该再多说点什么,但也来不及了,往下的电梯层层停,他根本不知道是有人进来,她出去,还是遇到那种每层都按的恶作剧人士,恒星商业办公大楼一共三十层,分属不同部门,他总不能每一层去问“请问你们有没有夏若晴这个员工”吧。
原本以为既然同一栋大楼,多少也会有再次相遇的机会,没想到就算他再怎么留心,也没再见过夏若晴的身影,就这样研究每个出入身影一个多星期后,贺以捷决定抛弃绅士的一面,转而在中庭守株待兔。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一堆人鱼贯而出,终于,让他看到那件淡粉红色的绒毛外套。
正想往前,却发现她身边另外有个年轻男孩子,两人低头说话,夏若晴神情颇为愉快。
男朋友吗?
脑海还来不及做出下一步指令,她蓦然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她先是一怔,继而眯眼笑了。
只见她转身跟男孩子说了什么,男孩子点点头,看了贺以捷一眼之后,朝大门走去。
夏若晴一直目送男孩子,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才朝他移动。
“这个月还真是遇到你的好月份。”
“是啊。”他装做不经意的,“男朋友?”
“爱慕者而已。”
又是爱慕者──久违的,梗梗又堵堵的感觉再度涌上,贺以捷发现,原来即使他们根本没见过几次面,即使两人根本就不熟,她还是能轻易的撩拨起一些别人无法引起的情绪。
就像现在,他内心正在冒泡。
酸的泡。
“你还真是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人追。”
“那当然。”夏若晴对他一笑,“我长得这么人见人爱,谁会不喜欢我。”
虽然她的表情明显是在开玩笑,但他知道,那其实是事实,就像他一样,刚开始还奋力的帮齐藤想办法,没想到只不过一个赏樱,他就陷落了,那几天想来想去都是她水亮水亮的眼睛,还有那一点点媚意的微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寒假打工?”
“不是寒假打工,但也不算正职,怎么说……”她可爱的侧著头想了一下,“我把下学期的学分都集中在周一周二,所以到时我除了这两天之外,每天都会来,当然,现在寒假是每天都会来啦。”
“你在哪本杂志?”
“放眼看世界。”
政治分析杂志,总编傅名兰,他的超级熟人。
为人勇猛无比,虽然是女人,但是他们一群男编辑有时候都会称呼她为“名兰哥”。
刚进杂志社时,他曾经在名兰哥手下学习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想到夏若晴现在跟著她做事。
“对了,你不是在玫瑰出版集团吗,怎么会跑来恒星集团?”她一脸奇怪的看著他,“我记得你说要开美食杂志啊,还去上课,拿证照,如果中途转换跑道,之前的时间不就白费了。”
贺以捷突然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应征工作前都不先打听一下公司的历史吗?”
夏若晴一脸问号的看著他。
“玫瑰被恒星并购了。”
她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六月。”
她更惊讶了,“我完全不知道。”
***
后来贺以捷弄清楚了,她去年八月回台湾,朋友介绍她来恒星的美妆杂志“玩颜色”做暑期工读,由于她翻译的美妆用语活泼又传神,总编很喜欢她,于是让她开学后也过来,算时薪给她,这下正中她的心意。
大四课程不多,她把课集中在周一周二,其他日子则到办公室做翻译跟编排。
上星期“放眼看世界”的日文翻译无预警走人,由于是周刊,傅名兰急得跳脚,于是她就从美妆杂志收拾东西到了政治分析杂志,预计待到下周,新的日文撰稿来为止。
至于为什么完全没去研究恒星的历史,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只是个工读生,不会有人考她这些问题,所以她懒得准备。
反正在她毕业之前都是过渡期,如果将来她有意争取正职编辑,她才打算花时间研究公司历史,以备长官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