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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地护着胸,护着胸袋里的钱包,否则她随身带的小刀无疑会派上用场,将那一根根棍样的东西削去半截儿。结果她被“刷了糨糊”,这个名词是一位帮她料理的好心大嫂说的。她被刷得很残酷,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喷射的精液,竟浸透了双层内裤。雨通晓了这一切后,当即就晕厥了过去。从此,只要一看见汉子们狼着眼,她立马逃鹿般离开。此刻,她下意识地联想起黑头从事排泄时狼着的眼睛,一如见到毒蛇似的哇哇惊叫着仓皇奔出。
雨开始打心底惧怕海黑头,不敢与之正视。雨跟乡亲们一样爱看戏,她喜欢台上海黑头的那股凛然正气,而到了台下,她觉得这张洗去油彩的脸上罩着一层阴气。而这种阴气也委实庇护了她。刚过门时,一群痞子狼着眼趁闹房之机乱伸手想讨她的便宜,海黑头“嗯呔”一声,便震慑了众痞子,如同台子上震慑了西宫娘娘抑或陈世美。雨发现那一刹那海黑头的眼更狼,狼得萤萤发绿,并且冒出一股股的阴气。难怪痞子们作鸟兽散时,竟不敢放一声虚屁。
海黑头干着会计,不仅从未宽待过雨,反而不断拿她开刀,当众出她的丑。一次锄地,她的锄头稍快了点儿,留下几穴兔子窝。他就阴着脸嗷嗷大叫:“大伙儿都过来瞧瞧,这是人干的活儿吗?连猫盖屎都不如!扣你两分工!”
第104节:卷九 海黑头(2)
这弄得雨面色赤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整壮劳力出一天工都记八分,海黑头偏偏给雨记七分五。不等雨找他理论,他就先在大会上堵了当门炮:“个别人不要以为成了贫下中农的媳妇,也就成了红五类了,就想放弃思想改造,这是痴心妄想!”
海黑头这种不点名的敲打,比直接点名更具打击力。朝下凡是开大会、小会,雨都不由得心惊肉跳,似乎有一支高扬的鞭子在头顶晃动,随时就可能甩落下来,抽她个皮开肉绽。
海黑头的大义灭亲之举,在庄上反响哗然,差不多是众口一词:选海黑头当会计算是选准了。
不好过的当然是雨,她对海黑头的惧怕程度,与日俱增。即使在家听到海黑头的脚步声,她心里也直敲小鼓儿,包括双手捧着老海碗给海黑头递饭时,也抖若筛糠。
海黑头不等雨的枕头风吹过去,就先缴了芒子的械。他说:“哥呀哥,你要体会兄弟的难处。现在的干部难当啊比吃屎都难,一圈子眼睛直盯盯看着哩,我要像戏文里的黑脸包公样在台下也做清官。话又说回来,就凭你老丈人那顶帽子,咬舌头根子的人不少哇,这可是原则性的大问题呀,你说我不盖盖脸成吗?那还不叫人家给一勺子烩了?咱兄弟俩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混到这一步不容易哇……”海黑头说着说着,眼里开始朝外冒水儿。这水儿也就把芒子心底的火苗儿,泼得不留一颗火星儿。
芒子不沾烟,就是喜欢晚上抿几口白酒,孬好不嫌。海黑头千方百计也要成全哥哥这一嗜好。只要闲暇,每天晚上,雨总要弄两个小菜,一盘萝卜丝儿,加两只咸鸭蛋。或者更差些,兄弟俩亦孬好不嫌。海黑头不沾酒,一边卷蚂蚱头缓缓着吸,时而也动动筷,算是陪哥。喝了酒后,芒子就周身通泰,床上的劲儿头就特足,能整夜将军不下马。雨不让,芒子就牛不饮水强按头,不达目的不罢休。雨轻声喊:“你真是牲口哇芒子!蝈蝈儿叫,还得歇歇鞍儿哩,你这般不识闲毁身子啊?”芒子这会儿的眼也很狼很绿,回答也很干脆:“生就的这号物件儿,就是叫日哩,毁啥毁?”
芒子的身子骨,与日俱损。唯那股儿邪火,与日俱盛。芒子是在雨的身上断的气儿,最后未说完的一句话仍是:“生……生就的这号物件……毁啥毁……”
海黑头听到雨的哭喊,过来后先朝芒子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之后,他冲着雨缓缓地抽出皮带说:“浪娘儿们,你掏空了我哥,知罪吗?”
雨惊恐万状,忙说:“这怨不得我,怨不得我啊!你哥是牲口,你哥是牲口哇……”海黑头说:“母狗不浪牙狗不上,这如何能不怨你?”海黑头说着,皮带便雨点般的落了下去。雨不敢声张抱着头,在地上乱躲乱滚。海黑头说:“回头捆了你游街,你得好好交代你的浪性。”雨一下子扑过来,抱住海黑头的双腿苦苦哀求:“兄弟不能啊!兄弟,我好歹是你嫂子哩呀,这种事也丢你哥的人哪,家丑如何能张扬?”
没了芒子,三间土坯屋显得空落落的。
服丧期刚完的那天午后,海黑头阴着脸走到雨跟前说:“朝后你准备咋办?”雨怵怵地说:“我就守着这三间屋过。”海黑头说:“这话我爱听,这才像我们海家的媳妇,看来没有白对你改造,这街嘛就不游啦。”雨难得海黑头的首肯,有点受宠若惊地说:“我会好好地为你哥守节……”
海黑头连连摇头,制止她朝下说。雨诚惶诚恐地盯着海黑头,不知自己又错在哪里。海黑头缓缓地举起芒子遗留下的大半瓶酒,“咕咕嘟嘟”连饮几大口。雨不由惊叹道:“兄弟你是咋啦?你可是从来都滴酒不沾的呀。”
雨猛然发现海黑头这会儿的眼极狼极绿,禁不住周身又筛起糠来。海黑头咬着牙说:“你不让我喝,我听你的,从此滴酒不沾,省得你也掏空我。”海黑头说着,把还剩下的半瓶酒隔门扔了出去,院子里也就爆起一声脆响。
海黑头走过来一把将雨托起,轻飘飘地像抱着一只小鸡。
雨大惊道:“兄弟呀,不能啊,这可不能啊……”
海黑头咬牙切齿地说:“如何不能?怎么不能?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过!”
雨好长时间才清醒过来,记起海黑头临走时,甩给她一团破化肥袋子,还有一句话是说:“把里边的东西经管好。”
雨解开化肥袋子,只见里边是几扎票子,她数了两千还没有数完……
雨大惊失色,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要不贪污他哪里会有这么多钱?可他平时身上补丁打摞摞儿,连包烟卷都不舍得买,只吸一色自拧的“蚂蚱头”……
听见鸡没命地叫,雨恍惚着走出去,只见酒瓶子碎在鸡食盆里,满院荡着浓烈的酒气。那只一向蔫头蔫脑的老芦花公鸡,突然雄性大发,压在小母鸡身上一个劲儿地拍打翅膀,颇有些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状。瞅瞅空了的鸡食盆子,雨的心头豁然一亮,莫非这酒——莫非这酒里有东西?
雨顿时恍然,她惨叫一声道:“芒子啊芒子,你原本不该这么死哇。”
雨悲泣不止,一口气没有上来竟一头栽到地上。
此刻,村口戏台的锣鼓一阵猛敲后,传来海黑头的激昂唱腔:
包龙图我打坐在开封府
两袖清风除奸佞……
第105节:卷九 龙主任(1)
45.公元20世纪70年代中
龙主任
龙青坡是莲池镇政府的办公室主任。
那天龙青坡是带着县上的文件和镇头儿们的批示来恩公祠村的。如果不是在汽车站碰上送水牛搭车的荫,事情的结局也一定会是另外一种样子。
那会儿,龙青坡肠胃里正发酵着肥鸡大鱼,还有烈性的二锅头烧酒。他的老毛病这会儿又犯了,心里起热嗓眼儿冒火,裆间的家伙硬得难受,直想找个穿花衣裳的泄泄毒气。龙青坡下乡时,总不离的一件行头是“凉篷儿”,这种塔式草帽有很大方便,就是能专注地看人,而被看者毫无察觉。龙青坡认出这水葱一样的姑娘是荫时,心里咚咚直跳。恩公祠村真他妈得恩公的神气了,会出这样葱灵俊秀的漂亮妞儿,水牛这憨小子算什么东西,竟有如此艳福!龙青坡倚着路边的老杨树连吸了几支金旗烟后,才骑上他的破飞鸽拐向去恩公祠的路。
一见吕叔,龙青坡就说:“老战友,给你擦屁股来了。”吕叔笑着连声质问:“你不擦谁擦?俺恩公祠的甜瓜、芝麻叶、小磨香油,还有老鳖你可没少吃!”
吕叔与龙青坡是老交情了,两人曾在鸭绿江那边蹲过一条坑道。恩公祠村距莲池镇十几里路,动动腿儿就到了。可吕叔很少上门找龙青坡扯闲天,刚转业那会儿还走几趟,后来就断了私交。要说一辆车拉去又一辆车拉回来的复员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和尚不亲帽儿亲。再说他俩还合谋将阿妈尼装进汽油桶里,才得以蒙混过关。彼此交往该一如经线般稠密才对。吕叔对此解释有两种说法,一种是面儿上的,一种是私下的。面儿上的说辞是:“人家是镇官哩,咱巴结不上,也不拿热脸去贴他的冷腚。”此话传到龙青坡的耳朵里,龙青坡很风度、很大度地笑着摇摇头说:“这瞎驴,还是当年的老脾气,一点儿未改。”吕叔私下的说辞,是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