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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本来就又黑又瘦的脸孔也显得是更黑更瘦。他看我没有言语，就在泵房里对着我大吼大叫了起来，这副架势恨不得将我一口吞吃掉了才算好。他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像他天生就跟我有天大的仇恨似的。我被他的这副样子吓得不知所措，以至让我全身忍不住地颤栗。当我走进值班室里，他还跟在后面对我大嚷着，又对着值班室里的几个同事很激动地在指手画脚说着一些什么，而招惹来他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这一时刻，尽管我不知道他嘴里到底在唠叨一些什么话，但我能够感受到这些都是来自他对我极端的不满与歧视。我很想跟他争吵几句，好来替自己分辨几句，可我又实在搞不懂他都说了一些什么话，这让我不知该当如何开口来反驳他。
这时候，我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愤懑，眼里的泪水却夺眶而出了。
一时刻，我真是对眼前的这个人恨透了。在什么时候他也不能够来对着我大声喊叫的，最起码的是他还没有具备这个权力和资格。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家人之外，还没有一个外人这样大声地训斥过我。
没想到的是，此事还没有完结，这位班长竟在我爸爸从前一位同事那里告了我的状。当这位王叔叔找到我，我的愤懑也已经达到顶峰了。
坐下来，极其忍耐地听着他人的转述，我的泪水却如同泉涌一般。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很大的屈辱，我真的是难以承受了。班长竟将这位王叔叔看作了我的家长，其目的是想让他来狠狠教训我的。这真是可恶之极！
“你们班长怎么样来问我，你知道吗？他问我：‘她是不是弱智、很傻的？就她这个样子是怎么样考上技校的？’他还说，‘听说，就她的这副样子还挺会搞对象的呢！说那个小伙子还是一个什么大学毕业，人还长得一表人才呢！那个大学生又怎么能看上她呢？我还听别人说她现在还整天给她的那个男朋友在织毛衣，每天还都织得很晚呢！……’”
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将我给团团包围住，就连我心里的最后的这一道防线也给完全摧垮了，泪水如潮水一般地涌出。属于自己的自尊心在这一时刻被人抢劫一空，就连自己活着也似乎活得没了一点的尊严。恐怕这是一种做人的最大的悲哀。
“同样都是姐妹，你怎么和你的姐姐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你姐姐人不但很聪明，又能说会道，长得也漂亮。一样的姐妹差别也太大了。”最后，这位王叔叔竟对着我发出这番感慨来。
我在他们的眼里一直是既丑陋又呆滞的，是不是？眼前的这位王叔叔是从来也不喜欢我的，就像我爸爸从来也不会喜欢我一样的天经地义。
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冷酷地对待我？我从未去惹过谁，也从未去伤害过谁，可为什么这些人要对我来冷嘲热讽？是因为我的懦弱，还是因为我过于的沉默？而今，就连这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也用难听的话将我来评价一番，竟然也说得这般津津有味。这又是谁赋予他们这样的一种权利？伤害，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的伤害？我恋爱了，以及我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恋爱，这完全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却在一旁对我这样的嘲讽呢？难道说在别人的眼里我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傻子吗？
很想当面去和那位可恶的班长评评理，跟他去大吵一架，把他骂得个狗血喷头，以此来向他讨回我的自尊。可是，我的懦弱与自小就逆来顺受的本性，让我还是退缩了。心里所受的屈辱只能是自己默默来承受，这是我一贯的做法。尽管这与我的心愿是相违背的，可又让我无法来更改。
心里在为自己鸣不平，同时又很是恨自己的懦弱。生活为什么要给我加上这越来越重的包袱？在什么时候我才可以不再懦弱怕事？又在什么时候我可以完全来拚卫自己的自尊？又在何日我才会让这所有的人看到我的聪明才智？
这样一来，我刚刚建立的自信心又完全被击垮了，竟让我自己也开始讨厌了自己。本来一颗轻松的心，也重新感到很累起来。那些令人憎恶的话语一次次回荡在耳旁，使我全身禁不住颤栗。于是，我又度过了一些忧郁的日子，似乎是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重重的死结，让我感到越加的郁闷。
我与佳奇又次见面了，心里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可是，站在他面前，我竟然感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以至于让我有苦难言。
“雅雯姐，你看见你给我哥织的毛衣了吗？又瘦又短的，他就穿在身上呢！”他妹妹佳玲站在一旁，悄悄地对我说道。
我走近他，正要伸手去撩开他的外衣来看个仔细时，我的手却被他抓住了。
“佳奇，你让我看看行吗？”我充满歉意地说。
“挺合适，你不用看的。真的，我喜欢，因为它是你一针针织给我的第一件毛衣。”他笑着对着我宽慰说。
一定是他怕我看了会伤心，他才这样说。这是我今生织的第一件毛衣，一边学着一边编织很是费力。可这一针一线里都织进了我的缕缕情丝。他这一番心意我领略到了，可我在心里却对此满怀着歉意，还有我心底这一份对他的感激。
“佳奇，我这个人真是又傻又笨，织件毛衣都织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一样把事情做好，让我自己能够对我自己满意一点？”我自责地说道。
“雅雯，答应我，以后不许你这样来责怪自己。”他对我严肃地说。
等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织出一件让我自己感到满意的毛衣穿在他的身上，那也将是对他今天这番深情厚谊的一种补偿了。
他一家人有说有笑，可在这种快乐的气氛中我却不知将自己置身于何处。我无法将自己融合在其中，更不知如何来做。拘束感，现在的我有的是种更深的拘束感。常常的，我很想来放松自己，并想让自己来努力做到这一点，可又总会是适得其反。
当他再次跟我谈起他如何喜欢唱歌，以及他的歌声吸引了许多的人。我只是听着，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和兴趣来。倘若要是与别的什么人在一起，我定会发表一下自己对此的看法。可站在他的面前我却像一个涉世不深的毛孩子，不敢跟他来畅谈什么音乐艺术。对此，我显得是如此的生疏、浅薄、贫乏。这让我的心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使我动弹不得。
也许，我这个人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合适。他活泼可爱的性格是我所喜欢的，而我的呆板就连我自己有时都难以忍受。我现在真是既恨自己，又讨厌了自己。可我又不知怎么样来改变自己，让自己从心里不再这样压抑。这令我十分的懊丧、不安、苦闷，因为这一切都是非我所愿的。
坐回单位的车上，我一直凝视着窗外。我从心里真的很是感激佳奇的母亲，她老人家总那么疼我，我母亲对我做不到的，他母亲为我做到了。临别时，佳奇的手指在我的脸庞轻柔地滑过，满含着爱怜。忽然，一股寒气从车窗外吹拂而来，将我从刚刚的回忆中唤醒，使我又重新留意起车窗外的景色。
大地万物是一片萧条，一点生机也不存在了。树木光秃秃的，曾经美丽的田野在这时也似乎成为了一片荒野。这时候，更是听不见鸟鸣，闻不到花香的。
我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积压在心头的种种委屈与羞辱又次从心底开始漫延。
刚一走进宿舍，我的眼泪便从眼睛中飞溅而出，竟感到是满腹的愤慨。这一时刻，我真的是厌倦了一切，也更加怀恨起自己的种种缺点。
“他根本就不该爱上我，我也不该爱上他。”我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这样说。
昏沉地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最后索性失声痛哭。没有人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哭得这样伤心，也不会有人理解。泪水越流越多，似乎真的会流成一条“泪河”。
佳奇，我太笨拙、太呆板、太沉默了，而你却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这让你如何的忍受？我们两人在一起也许真的会是一个错误，你该去寻找一个与你志趣相投的人。而我与你在一起总被一种无形的东西隔离着，也总让我无法真正地去走近你。我也许永远只是一个沉寂的我，是不该对生活抱有太大奢望的。我应该做的是把自己藏匿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独自一个人去承受寂寞与孤独。我不该把你从你的那个热闹的世界里拉进来陪我，我根本就没有理由让你与我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