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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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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个不懂事的人是少有的。    
    “昨天夜里碰到了P先生还不关紧,碰到了别人,老早送他到监牢去了。    
    “前回他去和人众打汽车,在监牢关了五六天呢。    
    “有了汽车,他实在找不到生意了。    
    “家里大大小小的,几次的死去活来呢。    
    “P先生,求你想想法子,我看这个生意是不行了。    
    “无论茶房也好,管门也好。    
    “你看他像死了人一样。”她说到这里,又向阿四怒视了一眼。    
    “阿四嫂嫂,你不要多作声了,难怪他变得这个样子,今天老爷出门就教他推吧。”P先生的仆人这样说,P先生始终不出一声。    
    “那末要P先生招呼。”阿四的妻回了话,转向阿四“走”的说了一声,阿四便嗤的一笑,跟着他的妻回去。    
    天气还未入隆冬,太阳在空中烘出春天一般的暖气,阿四推着P先生在路上走,他不比往时那样的起劲了。他走得似乎很慢,P先生明白了他近来的处境,也不愿意驱策他快走,在他一双脚里,似乎有甚东西梗着,觉得有走不前的苦衷,是车机的不灵,还是他精力的消失,他简直想不出原由来。到了中途,忽的车心断了去,他急得心儿直荡。    
    “什么?车子坏了?”P先生颠了一交,爬起来说。    
    “是呀,早早要换车心,为的没有钱。”    
    “那末……”    
    “怎样办呢?……”他一头说,一头还用尽气力,在把车轮装上,P先生看了这番情形,不由心痛起来,便从袋里掏出二块洋钱来给他。    
    “你拿钱去修吧。”    
    “不,不要。”    
    “你不要,怎样办呢?”    
    “我装好了再来推你。”    
    “来不及了,我要去坐汽车了。”    
    于是他才羞悻悻的接了二块洋钱,对P先生呆望。P先生看了他的死一般的脸,心里一阵辛酸,自己便拿起了包裹,把泥尘拍去,一声不作地只管走去。他右手巴住了倒翻的车柄,一直望P先生没入视线。    
    P先生走到汽车的停留处上车,到W小站,又上火车,一路过去,阿四的那张像耶稣钉在十字架上一般的垂死的脸,刺在他的眼前,再也洗刷不去了。    
    (民国)17年12月8日在上海旅社


外遇外遇

    小室中的一个阑珊的冬夜,火盆里的炭火在暖荧荧地烧着,桌子上橘子花生一类的果物,堆得满满的;像在发出异样的情致勾引客人。    
    正经的事情大约谈论完结了,李琴指着桌子上的果物对大家说:    
    “请你们随便吃点东西吧!”他殷勤地似乎在练习做主人的样子。于是三四个客人,围到长方桌子上,坐得稀零零的,剥的剥,嚼的嚼。他也含着自足的温笑,坐上主人的席位;室内顿时鼓荡出一层浓腻的气息。    
    “我们每个人,大家讲件笑话来消遣消遣吧!”在李琴右手的C君这样提议。    
    “每个人要讲的吗?”C君对面的宇靖,摇着头接下:“我是讲不出来!”    
    “的确,笑话是刹时间想不出来的,我看大家讲讲自己的恋爱事件吧!”和C君并肩的那位子刚说。    
    “这个不来。”在宇靖左面的俞恪抢上去说:“在场几个人的恋爱事件,不是大家听熟的,便是很陈旧的。”    
    “那末讲甚么?”子刚问,“我想我们五个人都结过婚了,像李琴逢人便说出他和他的夫人如何恋爱起头,如何恋爱成功,差不多我听过五六遍了。”俞恪接着说。    
    “那末我不讲就是了。”李琴忙的凑了声嘴。    
    “不是的,”我想至少加以一个限制,我们不讲夫妻的恋爱,我们大家来讲每个人的自己的外遇。”俞恪这样修正了后,大家都觉得他的话比较有道理的,也就同意了。    
    “那末从那一位讲起?”李琴说了,眼望着俞恪接下:“就请你先说!”    
    “不,不,当然主人先说,说过了后;挨顺说起。”俞恪这样的表示。    
    “我也赞成这个办法!”宇靖一头插着嘴,一头数着:“第一李琴,第二C君,第三子刚,第四俞恪,第五鄙人……”终于大家决定采用这个办法了。李琴装做难受的样子,嚅嚅地一时吐不出口来。最爱说话的俞恪,在敲着桌子催他。    
    过了好一晌,李琴开始说下了。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说到精彩的地方,大家拍着手哄出热慕的喧笑。宇靖独自闭了眼儿,把头部仰搁在椅背上,似乎不曾关心到李琴的话,他在想:    
    ——自己是大家晓得守身如玉的一个人,除了妻以外似乎未曾有过甚么恋爱的事件。    
    ——外遇呢,更谈不上了!不善笼络女人是自己平生的短处,也是自己最感着不痛快的……    
    ——这够不上称做外遇罢,当七八年前在日本的时候,和一个女人演过一回可笑的把戏,这决不能算做外遇的。    
    他想到这里,防着同伴的觉察,俯伏到桌子上,拿了个橘子一头剥一头嚼。那时李琴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毕,他听得别人笑了,无意识地跟着也笑。他真觉有点怠倦了,于是仍旧仰靠在椅背上默想:    
    ——那时真愚笨呀,那时他在东京的医科学校,将近毕业的一年,他被派到F医院里实习,常和那里面的一个看护妇幸子说说笑笑……这幸子不比其他女人,她异常的和易,异常的动人,不多时候居然可以约到外面去讲情话了。机会是不可失掉的,在那时他的干枯的生涯上,急于想有像甘露般的女性的柔情的湿润。于是他拼出了全副的热情,四面八方的张罗起来,和幸子去看电影,去逛公园,去吃支那料理。这种种勾当,在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外行,但幸子却表示十分的满意!    
    ——事情是这样的可笑!他和幸子盘旋了二个月了,愈在温味中陶醉,他愈感得有一种无名的饥饿侵袭他,使他看见了幸子不安,有时简直发颤起来。他似乎再不能忍耐了,有一天是春暖的一天,他有计划的约了幸子到上野去看樱花,一直到晚,往精养轩里吃了晚饭;又一同踱街,一同逛夜摊。在人潮中一时一刻地消磨过去,最后一同折回到田端的他寓所里。那时夜深了,在一间四席铺的密室里,他苦苦的哀求她……总算把他所希求的大事,糊里糊涂的全成了。    
    ——那里配得上说恋爱?简直是一件笑话!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看见幸子背着他远远地跪坐席上,在低声啜泣。他忙的起身去抚慰她,她——咕噜地在怨他污漏了,昨夜一夜未回去怕要被医院里开除。弄皱了衣服……他急得无可如何,连接向她赔罪,情愿受她责罚,甚至情愿死在她的前面。她只管咕噜,只管啜泣,毫没有些微的表示。最后她开出金口来向他借钱了,他给她十元,她不肯接受;给她二十元,还是不肯接受;后来把小皮夹里的钱一起倒了出来连角票一总六十余元一齐给了她,她才兴奋起来,把钞票折好藏在胸袋里。她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假作痴呆地张望了一下,把矮桌上他所用过的头发香水格利姆一类的化妆品,也搜搜括括包扎了起来,于是和他道别出去。    
    ——一场活剧,就在这个地方下幕了的,简直是一件笑话!    
    他虽然装作倦睡的样子,而脸上却飞浮着一层羞赧的赤热。座上喧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描想;他重又俯伏到桌子上,擦了擦跟儿一望,挨顺到第三个子刚在摇头摆尾的讲述了。他们讲过了些甚么内容,在他一些也没有注意过。    
    他虽然把果物剥着嚼着,但暗里闷闷地感着一种不愉快的度调;他和幸子最后的一幕,好像还在他的眼前,使他的神经不能集中。他不由自主地拿了橘子皮撕成了碎片,放在桌子排出圆的方的花样。他的心情,正像和幸子出走了后他责怨自己非薄幸子,对金钱的丧失对生命的空虚,以至恋人是甚么的妓女是甚么的种种不可思议的问题充塞在胸臆里的时候,同样的复杂,同样的难受。    
    霹雳般的警告落在宇靖的面前,轮到他来讲述了。他呆了一晌,显出不自然的瑟缩的神情说。    
    “我是你们知道的,从来没有过外遇一类的事情。”    
    “不见得吧!”俞恪睁大眼儿盯着他说。    
    “真的没有过……”宇靖勉强舒泰地回答。    
    “这倒是实在的。他是个出名的道德家,我可以替他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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