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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王在灵山劳教所里也挺可怜的。”
我其实是希望她把老王“赎”出来,一来老王的下场毕竟跟她有关,二来这也是我对她有过的承诺。可是,她巧妙地给了我一“将军”。
她说:“你的意思是把老王的事情和张国庆的事情一并解决了,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我说:“我的意思是先把老王的事情解决了。”
她说:“不,如果两个事情只能先解决一个,那么先解决张国庆的。”
我问:“为什么?”
她说:“没有为什么。”
应该说,她为什么要搭救老王,大家是心照不宣的,可为什么要施恩张国庆,这事情很叫我费解。既然费解,我不免要去底下打探打探,结果又探到一个“大地雷”——两人原来相好着呢。就是说,张国庆的情况,其实跟老王的情况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他俩相好的事外界所知不多。这得益于两人在一个单位,客观条件比较好,行动上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不像老王,在不同单位,做起事来动作大,跑来跑去的,容易被人觉察。再说,两人当时一个是孤男,一个是寡女,可能这种现状人们相对要容易给予一定的谅解,所以流言蜚语的辐射力也不是太强。
我没有像对待老王一样,把张国庆叫来“审一审”,而是择日又找到黄依依。我想让她明白这样一个道理:现在她与张国庆的关系可能只有少数人知道,但如果组织上根据她的要求,把张国庆老婆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可能她与张国庆的事情全701都会知道,这是要破坏她目前已有的光辉形象的。总之,一句话:我认为,她不该管张国庆的问题,不是管不了,而是管不得;管了,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她是很不利的。我觉得我说的没错,而且都是为她好,哪知她根本不领情,说的话很难听。
她说:“张国庆的事情我是管定了的,你不管可以,我去找其他人管就是。”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只有管。老实说,这个时候,她绝对是个神,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点石成金,可以做到说一不二。就是说,即便我不当这个好人,自有人会来当。但如果让别人当了这个好人,等于是我得罪了她,进一步说,也等于是我在通往院长的路上自己替自己找了麻烦。那时候,上面首长来,哪一个不要见见她?都要见她!她借机奏你一本,或者美言你几句,对她那是顺手牵羊的事,而对你就是改变命运的事。什么叫一言九鼎?那时候她说的就是一言九鼎。我可没这么傻,好好地去得罪她,让别人来白拣一个便宜。所以,我看她执意要解决张国庆的事,同时又表示,如果能一起解决老王的事,是最好不过的,我就索性给她来了一个“最好不过的”,专程跑了一趟总部,把两个人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说真的,当时组织上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慎重考虑,尽量满足她。而像张国庆和老王这种问题,都是单位内部可以解决的问题,只要她出面了,要求了,也就解决了,不会有什么难度的。
张国庆的老婆
我们701总的来说是个很封闭的单位,正因为封闭,与外界无关,内部有什么事,所以都传得飞快。像张国庆和老王,在701本来就是无人不晓的著名人物,黄依依保救他俩,等于是在新闻上面又制造新闻,转眼就在人们嘴里吐进吐出,风靡一时,无人不知。喊黄依依什么“天使”、“有问题的天使”,其实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想想看也真是,什么人能把他俩从地狱里搭救出来?没有人,只有天使!然后,再想想,什么人能这么神奇地破译乌密?也只有天使!天使的称谓对黄依依说,似乎是双重地贴切,所以一喊就喊开了。
随着天使之名传开的同时,有关她跟张国庆的私情也开始秘密传播开来。这在我意料之中,不奇怪的,好事者都会这样去猜想、去探听、去证实、去传说。这样,如果让张国庆老婆回来,重新安置在701医院里,隔墙有耳,总有一天要事发。所以,出于“保密”需要,我们特意将张国庆老婆安排到镇子上,还是在医院里,县人民医院,还是当护士。老王是他自己要求不回培训中心的,他大概是觉得回来面子上太过不去,所以选择了远走高飞,去了我们701在外地的一个分局,离这边很远。这也意味着今后他与黄依依难能有直接或深刻的交往。
但张国庆老婆不一样,虽然单位在镇上,家还在701这边,每天都回来。她叫什么?张国庆老婆,我一直在想,好像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我为什么想要她的名字,是因为下面的故事跟她有关,没有名字不好说的。但确实想不起来,可能也只有这样说了。她,就是张国庆老婆,以前在701也好,现在去地方也好,我跟她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也不需要她,完全可以无视她的存在。但是,由于黄依依跟她男人的关系,她回来之后,我心里老是有她的影子,担心她知道真相,闹出事情来。我听医院的人说,她有点泼。俗话说,世间有两种人最烦人:泼的女人,谄的男人。这里的烦是指是非多,容易惹是生非。现在,是非已经明摆着呢,我确实担心她一旦得知实情会大肆撒泼,闹得鸡犬不宁,影响黄依依的名誉和破译工作。外人不知道,但我们知道,乌密破译后,上级对我们欧洲处的破译任务已经有新的指示,要求我们今后重点要破译苏联军事密码。因为黄依依对苏联情况比较了解,此时的欧洲处处长一职,谁都没她称职,因而非她莫属。就这样,黄依依走马上任,成了该处历史上第五任处长。
一个人,如果情感和生活上生出是非,后院起火,肯定要影响工作。有些人的工作影响就影响了,不怕,起码用不着我怕,但黄依依的我怕,她现在是一处之长,整个破译局的核心人物,也是701的典型,出了事,就是全局的事,就是我当局长的事,所以我当然要重点保护。而说到保护,什么安全啊、身体啊、饮食啊,等等,都容易,难就难在张国庆老婆那边,就怕她知情闹事。这我是有心而无力,不知如何去着手防预,万一闹起来又不知如何收场。总之,这事情想起来很头痛,似乎只能听天由命。
张国庆老婆来了。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张国庆老婆那边安静得很,无任何不祥不妙的声响或迹象。就是说,我担心的事没有出现,而我盼望中的事倒是如期而来:黄依依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牵头破掉三部苏联军事方面的中级密码。这真正叫报喜不报忧!而且,仔细想一想,这是最好不过的兆头,简直要叫人高兴死。因为,不管是张国庆老婆那边,还是破译密码这边,开头的一两个月是最重要的,说过去就过去了,说过不去就过不去。万事开头难,这话放在什么事上都合适!看看过去的两个月,我感觉自己仿佛有神灵保佑,事事如意,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只是,万万想不到,第三个月,麻烦就来了。
听组织的就离婚
是一天下午,黄依依突然来到我办公室,进门就说:“我要跟张国庆结婚!”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很久才接她的话,而说的只是一句废话。
我说:“什么意思?”
她说:“就这意思,我要跟张国庆结婚。”
我说:“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她说:“不是。”
我说:“那就怪了,你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她说:“我受不了他天天回去陪老婆。”
我说:“就为这个?那我跟张国庆说说,让他少回家不就行了,何必结婚呢?”
她说:“不,我要结婚。”说得很平静,又坚决,显然是经过深思的。
我责怪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说:“现在是现在,当初是当初,反正我要跟他结婚,你叫他离婚吧。”
说罢掉头就走,我喊都喊不住。
她走后,我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好像是被这突然的事吓傻了似的。事情说来是有点荒唐,她要结婚,不跟张国庆去说,却跑来跟我说,好像这是我下给她的任务似的。但荒唐归荒唐,我还不能不管,虽然这说起来不是什么工作,但归根到底,就是工作。因为,我知道她这人的脾气,你不顺着她来,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要来个不吃不喝,压上三天床板,我急得要跳起来。她是天使,我是凡人,没办法的,只有顺着她来。就这样,我找到张国庆,把事情先问了,然后又说了,最后要他表个态。
张国庆倒说得干脆:听组织的。
听组织的就离。
就这样离了。
其实,不听组织的也得离,事情就这样的,没有回旋余地。余地都在天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