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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霖大出了一口气,坐在案边,“杯水车薪耳。丞相的病,若要根去,唉,谈何容易。”
姜维皱着眉,“太医,丞相此番忽发旧病,却是为何?”
李霖拈须沉吟了一会儿,“切丞相之脉,疾乱洪数,沉浮不定,一定是忧劳在前,胃纳不足,忽遇动怒之事,肝阳上亢冲犯了胃气所致。”
“该死的魏文长!”子安咬着牙骂了一句。姜维也轻叹了一声。
李霖于案上铺开了帛卷,细细地斟酌着用药,子安轻手轻脚地挪到寝帐门前,扒开帐帘往里看,帐子里,两名医官在小心地伺候着。床榻上幔帐低垂,孔明显然是睡着了。
子安觉得心稍稍放下一些,又轻轻走回到案前,姜维正拿着李霖开的药方细细地研究着,时而问着什么。见子安回来,李霖又看看他,叹了一声,“唉,前时和子安议论,丞相若要康复,终是要回成都调理才罢,如今……这病是越发地……”
子安看看姜维,“我等……岂敢妄议军机。”
姜维想了想,“唉,此次丞相出兵,是志在必得,岂有收兵之理。不过,司马懿龟缩不出,我军在此屯田,战事稀少,丞相借机调治,也算是……唉。”说着,自己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论如何,老夫要上奏天子,禀明此事。”李霖的表情十分严肃,转而又对着子安说,“我等需一心一意,安排丞相起居,万万勿使过劳。”
正说着,帐外一名军校报说,“伯约将军,征西大将军,南郑侯魏延,有要事求见丞相。”
姜维与子安等对视了一下,子安乎地站起身,“他?他还有胆量来?我恨不得……”
姜维拦住了他,“你去告诉魏将军一声,就说丞相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要事,明天再回吧。”
军校施礼,刚要往外走。寝帐的帘子一掀,一个医官出来看看,轻声说,“丞相问,是不是有军情。”
“没有没有。”子安一连声地回答,边提着脚往寝帐中走去。
帐内的医官正在轻手轻脚地挂起床边的幔帐,子安几步来到榻前,孔明已经睁开了眼睛,无神的目光问寻似的打量着他。
子安坐在榻侧,“先生,又听见什么了?什么也没有,李太医说,让先生好好睡一觉。”说着,他执起孔明的手,冰一样的冷。
孔明无奈地摇摇头,声音有些断续,“别来骗我……方才……我听到的……”
“真的没有。”子安坚持着。
姜维也悄悄地走了进来,到了榻前弯着身子,轻声问:“丞相,您好些了么?”
孔明侧过脸来见是姜维,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伯约,累你深夜前来,我无事了。方才,是否有军情来报?”
子安紧盯着姜维,姜维无可奈何地看看他,却仍对孔明如实说,“是,魏延说有急事要见丞相。”
孔明闭上了眼睛,姜维避开子安埋怨的目光,“丞相,维料文长将军是来向丞相请罪的,丞相身体有恙,还是不见为好,好生的将养几日。”
子安期待地望着孔明,帐内一阵静寂。
半晌,孔明忽然睁开了眼,眉锋微皱,眼神中神奇地恢复了光彩,他注视着帐顶,忽然低沉而果断地说:“快,传魏文长进帐!他夜深到此,必有军情!”
再不是商量的口吻,是丞相的钧旨。
魏文长进来了,仍是急急火火,他走到寝帐前愣住,用眼睛扫过李霖和几个医官,内帐里丝丝作响的药炉、药锅,还有一脸严肃的姜维,眼带怒火的子安,最后停在面色灰白的丞相身上。一时间他好像明白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扑通的一声,便在寝帐口外跪倒于地,从头上摘了金盔。
“罪将魏延,见过丞相。”
孔明半躺半坐在榻上,身后拥靠枕,目光冷冷地看着魏延。良久,才徐徐地说,“夤夜至此,有何军情?”
魏延被这硬而冷的话语哽得大喘了一口气,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回丞相,魏营之中有一人,自称偏将郑文,带五百人来降。”
“多少人?”
“五百士卒。”
“为何要降?”
“他言道,司马懿封赏不公,轻慢于他,故而来投。”
孔明的面上渐渐绽出了一丝冷笑,凝着寒气的,利刃一般的光茫回到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中。仿佛灵兽发现了猎物,充满了兴奋。
“你让郑文暂留你的前营,明日一早四营军议,你带他来议事。退下吧。”
魏延答应着,却迟迟不肯起身,子安往前走了几步,“好啦,走吧,丞相要睡了。”
魏延咽了几口吐沫,忽然以头触地,“丞相,今天的事,都是魏文长浑帐,惹丞相染恙,明天军议,魏延甘受丞相的责罚。”说着不等孔明说话,砰地一声叩了一个头,忽地站起来转身而去。
孔明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全无心机……”
第三十三章
帐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马嘶,大家知道,这是魏文长走了。姜维看看帐中的人,也向着孔明施礼,“丞相好生安歇,维也告辞了。”
李霖从侍者手里接过了药盏,低头看看,又笼起眼神来细看看,方用巾帕拭了拭碗边上的药汁,端到孔明榻前。
子安轻轻地扶起孔明,想让先生靠在自己的肩头,孔明却笑着向他摆摆手,“子安,我想喝点粥……”
“哦?”子安的眼睛里闪着高兴地神情,又征求似的望了望李霖,李霖略一沉吟,告诉子安说:“白米就好,要糯一些,稀一些,晾温了才好用。”
子安忙点头答应,扶着丞相,细心地把靠枕垫在他的身后,让他尽量坐得舒服,自己这才走了出去。
孔明慈爱地望着他做的一切,柔和的目光一直把他送出大帐,面上却渐渐展开了一丝惆怅。
“丞相,”李霖躬着身端着药盏。孔明却没有接,而是拉住了了他的手,轻轻把他带坐在榻边上。
“李太医,告诉我,我的病还能拖多久?”平静的语气,安详的面容,却像是在李霖的心里狠狠捅了一刀,搅得他喉咙一阵发紧。
“丞相……何……何出此言……您的病……本……本无大碍……”。勉强说了一句,李霖假意转身把药碗放在了榻前的小几上,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咽了一口涌上来的泪水,转回身来时,却极力想为榻上的人做出一幅坦然的面孔。
孔明的眼睛很明亮,清透得像是个孩子,没有一丝杂质,而眼尾的皱纹细细密密地,又衬映着一个老人的慈祥。
他摇摇头,“亮从不讳疾忌医,太医亦不必瞒我,自己的病,亮自己深知……”。
李霖望着那双智慧的眼睛,却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
“唉,自从南征之后,染了这冤孽之症,耽误了多少军政要事啊……”李霖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被孔明摇手制止了,“我非是自谦……以往多亏了太医,丹药针灸,才没有酿成大事,可是这次……”孔明说着,用手轻轻抚住了胃腕,轻轻叹了一声,“这次,亮却有点害怕了。”
“丞相……”李霖再也忍不住了,两串泪珠终于滑了下来,“丞相放心……”
孔明仍笑看着他,语气像是在与一个老朋友诉说着知心话语一般,“你看,哪有医生当着病人哭的?亮只是想把我的感觉悉数告诉太医,好让太医更精确地行医开药……”
“丞相恕罪……”李霖从袖子里抽出了手巾,两手托到眼睛上,用力揉着。
孔明待他擦干了泪,稍稍坐起了一些,“出征前,这胃痛也没什么,但如遇着阴天,湿寒,便会隐隐作痛,喝些热汤,休整一时便可缓解。可是自出师以来,立春初过,饮食稍有硬些、味道浓重些,便也痛起来,仿佛动些气、稍有劳碌便都痛起来,清明过后,便是不动气,饮食无妨,也要七八日就痛起来一次,今天这次,亮竟实在是……没有忍住……”。
“丞相……”李霖有些激动,“丞相是精明睿智之人,自不用霖多言,丞相所言,这病症已入脏腑,如若还不尽早调理,一旦复发,便难以收拾……”
孔明止住他,“亮是不会退兵的。”
话语虽轻,却没有辩驳的余地。孔明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霖,“亮只是想问,似这般病情,尚可坚持多久?”
李霖望着这个慧如精灵,温如美玉,却又固执如山的丞相,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悉心休养,放下军务,李霖可保丞相安享耳顺之年。”
“耳顺之年……”孔明轻声笑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神往,转而又问,“若复如故,太医可保我久乎?”
李霖扑通一声跪倒于地:“李霖万死,若丞相仍如此操劳,不知保养,霖……不能保丞相长久……”
他真的不想说出这么绝情的真话,这真话刺激得他的眼泪又喷出来。孔明抬手让他起来,他却赌着气似的跪着。孔明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