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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宗汉也满脸喜色,说:“我晚上再赶制几枚炸弹,这家伙比手枪威力大多了。”
三人计议已定,当即分了工,徐锡麟去请各官明日来学堂观礼,陈伯平通知新军配合,马宗汉则负责半夜时分给学堂的花厅埋设炸约。徐锡麟又将购来的六支手枪拿了出来,分给每人两枝,子弹若干,约定其余子弹存放在巡警学堂内自己的办公室里。
七月六日,天刚亮,徐锡麟即令人吹号,将学堂百多名师生集合于院中,列为方阵,徐锡麟卓立阵前,神态昂扬威严,致词说:“吾来安庆,非为做官以谋荣华富贵,实为救国而来,行止坐卧,不敢片刻忘记救国宗旨。诸君与我相处,情相投,义相合,然诸君可知我之救国之道,乃是救其根本,于平素众口相传的所谓救国,大不相同。
国家糜烂,人心思变,不有特别的办法,特别的方式,安能救助沉沦的国家人民脱离苦海?故我不敢顾惜自己的安全,当锐身以赴,为国效命,即使身死百次,其志不改。望诸君能体会我志,以力助我,共救国家!”
徐锡麟讲得慷慨激昂,师生们却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徐锡麟意之所指,只感觉徐会办爱国情重,执着之心感人,哪能想到徐锡麟要在片刻之后,就动手起义,杀官造反。陈伯平、马宗汉两个作为老师,也站在方阵之前,此刻暗暗有些心急,他俩的旁边这时却有人满脸恨意、暗暗冷笑不已。
冷笑之人名叫顾松,三十多岁,时任巡警学堂的收支员。此人平日不大合群,性情阴冷恨切,一直怀疑徐锡麟为革命党,为求立功,曾私拆过徐锡麟的来往信件,被徐锡麟痛斥之后,心中更加怀恨,便暗中不动声色的观察徐锡麟,觉其行事风格迥异常人,愈加疑心徐为革命党无疑。今日听见徐锡麟一番讲话,别人感觉不到什么,顾松有心之人,却从中听出了铉外之音,所以暗暗冷笑,转而又想,到我立功的时候了,徐锡麟即便不是革命党,也绝非好人,今日显然将不利于莅临观礼的众位大人,我需冷静应付,破了他的计划。
徐锡麟致词完毕,见众人恭谨肃穆,颇似意许,因而心下喜悦激动,涌起万丈豪情。
这时门外有高声传来:“巡抚大人倒。”
徐锡麟忙率陈伯平、马宗汉及一众师生快步出门迎接。恩铭乘的八抬大轿刚刚落地,陈伯平便抢前掀起轿帘。
四五 杜鹃声声里,眦目一何恨(3)
恩铭出轿。
徐锡麟与众一齐拱手,说:“恭迎大帅。”
恩铭“呵呵”而笑,指着徐锡麟说:“徐会办今日好精神,雄姿英发,真有几分将军的威势呀。”
徐锡麟也笑道:“大帅过奖,今日是学堂的好日子,大帅又亲临观礼,卑职不打起精神那行。”于是肃让恩铭入内,先迎入徐锡麟的会办室奉茶。一盏茶还没喝完,布政使冯煦、按察使毓秀,以及州府县令各官俱到,都被迎进了会办室。众官见巡抚竟先他们而到,个个惊异。
布政使冯煦就对恩铭拱手笑道:“大帅去其他场合,老是慢腾腾来得最晚,累我们久等,今日却反在我等之先,何故?”
按察使毓秀说:“大帅偏爱徐会办,因此脚步儿就跑得快,怕来晚了,他的爱将心生怨气,对身体有碍。”
恩铭将茶杯重重朝几上一放,指着毓秀瞪眼说:“就你爱胡说八道。徐会办,将他的胡子扯了下来!”
徐锡麟做势朝毓秀逼过去,毓秀一手护着胡子,退向门外,说:“明知我就这几根胡子,宝贵无比,怎么老是打它们的注意。”
恩铭哈哈大笑。
徐锡麟就拱手说:“大帅,花厅内酒宴已经摆好,就请大人与众官移步哪儿,哪儿厅大畅风,比这房子凉快多了。”
恩铭点点头,站了起来。
毓秀此刻在门外,忽被一直俊巡于门口的顾松拉住袖子。毓秀不认识顾松,一愣之下,顾松探头过来,悄声说:“徐会办有歹意,千万不可去赴宴。”
毓秀吃了一惊,忙拉顾松到旁边,问他:“此话当真?”
顾松说:“我怀疑他是革命党,大人千万别去花厅。”
这时恩铭已跨步出了会办室,众官随在他身后,要去花厅。毓秀紧张之下,也顾不得多想,忙拦住恩铭说:“大帅,就不去赴宴了,还是先行典礼要紧。”说着连连眨眼示意。
恩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时布政使冯煦等官在徐锡麟的揖让下都出了房门。毓秀情急下上前抓住恩铭的手,用劲一捏。恩铭“啊”了一声。
冯煦忙问:“大帅,怎么了?”
恩铭说:“那个,那个,咱们就不去花厅赴宴了,我看就叫徐会办召集师生,行毕业典礼吧。”
徐锡麟急忙从后跑了过来,说:“花厅酒宴早已摆好,大帅不去,那怎么能行。”
恩铭看毓秀一眼。毓秀说:“算了算了,大帅饭后还有要事,我等与大帅俱领会办心意就是。”说着拉了恩铭一起坐到院中已摆好的观礼台上。冯煦等官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只好走过去,依着恩铭坐了。恩铭冯煦等人的护卫七八个在徐锡麟的会办室外站成一排不动。
徐锡麟这时无奈之极,恩铭却传话请徐锡麟召集师生,速行典礼。徐锡麟无法,点了点头,吹哨子召集师生们集合。
师生们重新集合,列成方阵,老师站在最前一排,学生在后,悄然肃穆,整整齐齐。陈伯平、马宗汉在前排左侧不解的用眼看着徐锡麟。徐锡麟站于观礼台与师生的方阵之间偏左,挺然直立,高声说道:“安徽巡警学堂甲班毕业典礼开始。”说完退往一侧。
众学生齐声说:“谢大帅栽培。”然后向观礼席上的恩铭行鞠躬礼。恩铭起身答礼。
徐锡麟捧毕业学生的名册上前呈报恩铭,恩铭双手来接。徐锡麟忽道:“报告大帅,今日有革命党起事。”恩铭大惊,急问:“革命党在哪里?在哪里?”
此时陈伯平从前排抢了出来,双手从怀中摸出一枚炸弹,高声说:“革命党在这里!”抡起炸弹,狠劲向恩铭掷去。
恩铭脸上变色,猛向旁一闪。炸弹在他身前的桌面上一碰,骨碌碌滚到地下,却没有爆炸。这时一众官员慌了,手忙脚乱从椅子上起身,人人面色如土,惊惶下向外急逃。
徐锡麟弯腰从靴中掏出两把手枪,两手各持一把,对着恩铭一连就是六、七枪,恩铭身前漫起一片白烟。
一旁的布政使冯煦吓呆了,急问:“徐锡麟你干什么?”
徐锡麟狠推他一把,喝道:“快走,今日我只杀满官,没你的事。”
陈伯平、马宗汉此时也掏出枪来,却见一旁站立的官员护卫慌乱下一齐冲向徐锡麟。陈、马四枪连发,打到了几名护卫,其余的四散乱走。回过头来,只见按察使满人毓秀双腿如飞,已跑出了学堂大门。
马宗汉提枪赶出门外,偏又不见了毓秀的人影。原来毓秀见大门外东侧有一片荒草,就钻了进去,伏于草中,一动也不敢动。马宗汉无奈又提枪进门,却见顾松搀扶着已吓得走不动路的安庆道台黄润九向门口逃来。马宗汉喊道:“奸贼顾松,我饶不了你。”抬手便是一枪,却没有打中。
顾松凶狠狠叫道:“你杀官造反,罪该万死!”说着丢了道台,扑向马宗汉。
马宗汉又是一枪,打在顾松肚子上,顾松扑的倒地,嘴里还在叫骂。安庆道台这时转身又向内跑去,马宗汉举枪向他便射,枪里却没有子弹了。抬脚追时,腿被顾松不要命的抱住。
徐锡麟双手连发,又连续向恩铭开了七、八枪,双枪之中子弹便全打完了,急入会办室装了子弹出来,见两名护卫抬了恩铭,正将恩铭向后院的矮墙上递送,墙那边有人已拉住了恩铭的胳膊,徐锡麟抬手一枪,没有打中。恩铭满身血迹,咬牙骂道:“徐锡麟,你好狠呀!”
四五 杜鹃声声里,眦目一何恨(4)
这时候众官大多越墙跑了,陈伯平忽见学堂门口顾松抱住马宗汉,忙奔了过去,一枪打得顾松脑袋开花,然后与马宗汉一起入内。
院子里众官已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具护卫的尸体。徐锡麟提枪从后院过来,大声吆喝吓得不知所措的学生们,喊道:“光复我汉种的日子便是今日,快快从我革命。”
陈伯平、马宗汉急入会办室,将剩余几百颗子弹先给枪膛压满,剩余的给口袋内装了,抢出门来。百十名学生目睹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还未醒过神来,在徐锡麟的命令下,木木然的列好队,徐锡麟便发令:“给着我走,抢占军械库。”
按察使毓秀看马宗汉又进了学堂的大门,遂从草丛中爬了起来,向巡抚衙门飞跑,又急又怕,等终于跑进了抚衙大门,毓秀一交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