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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日一早,安平侯府递来了贴子,说是听闻老夫人和郡主回京,侯夫人要上门走动探望。
又不是亲戚,也不是熟交的好友,还有什么好走动探望的?老夫人盯着贴子看了半天,才对着站在一旁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的大儿媳妇说:“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大夫人到底心虚,但又有几分窃喜,莫不是侯夫人想到了芳如的好?
“怎么哑巴了?”
听见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大夫人回了神,笑了笑说:“不过是京里夫人们的日常往来。这些日子不少家开了春日宴,行来送往或都结了些缘份,所以走动勤了些也是有的。上日安平侯府请宴,媳妇带了三丫头去,当时侯夫人便说要来拜访母亲,听说您和郡主回晋阳老家,还觉得遗憾,说是等您回来了要来跟您说说话的……估摸着是知道您来了,所以便过来走动一下。”
老夫人眉毛一挑,将手上的贴子往桌上一扔,冷笑了一声:“她消息知道得倒快,莫不是你巴巴儿送了信去?”
大夫人连忙摇手否认:“媳妇哪会做这么孟浪的事?”
“便再孟浪的事做都做了,这会子还不承认。”老夫人斜眼看了看一脸通红的大夫人,“瞧你平日还算精明,没想到年纪越大越糊涂,还不如我这个老婆子。”
大夫人便知道在安平侯府里的事,老夫人是知道的了。心里暗恨着碎嘴将这事捅到老夫人跟前的人,却又不得不跪下来求婆婆原谅。
老夫人淡淡看她一眼:“起来吧,侯夫人马上便要进来,我也不好当着外人落了你的面子,且先听听那家子想做什么。”
侯夫人穿了一身银底绣着金线缠枝不落地海棠花的斜襟轻衫,外罩了件软烟罗罩衣,黛眉轻描,施着薄薄的脂粉,面色红润明亮,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就算装扮得很简单,也透出一股雅致风情,难道安平侯对这位继室夫人是那般的宠爱。
侯夫人与老夫人见了礼,让随从的下人捧上了两只红漆樟木礼匣,态度很是亲热,就像两家是相交多年的通家之好。
“听说您和郡主回来了,我一早便回了侯爷过来看看您。前儿侯爷那里得了几支六十年的老参,最是滋补,侯爷让我给您带了两支来,不用拿去做炖菜,只要细细切了两片泡在茶里便是极好的。”
“有劳侯爷和夫人惦记。”老夫人笑了笑,让人将参收下,“我从晋阳回来,那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一些山地野产,回头让萧氏理些出来,夫人带回去给侯爷尝尝鲜。”这礼跟老参比起来,可就轻了许多。
侯夫人却是半点也不在意的,只是说:“上回大夫人带着贵府的三小姐来赴宴,都是我招待不周,令三小姐受了些惊吓,这心里头一直惦记着,不知道三小姐好些没有?需不需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老夫人便拿眼去望着萧氏。
大夫人面上微僵,却还是笑着点头说:“劳您记挂,芳如只是被吓着,回来略躺躺便好了,不妨事的。”
“既这样,怎么不见三小姐?”侯夫人拿眼四下看看,“那日人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她,你们家三小姐相貌美又知礼,好些夫人都跟我夸来着。”
大夫人面上现出一丝喜色,忙要让人去叫芳如出来。
老夫人却一抬手拦住了:“芳如昨儿还躺着,都没来见我,可见身子还没好透,让她歇着吧,想来侯夫人是不会怪罪的。”
昨日祖母归家不来相见,今日侯夫人过府便要出来见客,这分明就是不把家中祖母放在眼中。大夫人便是再想让芳如来拜见侯夫人,被老夫人这么一堵,那话也说不出口来。
心中暗恨着,却也只能勉强笑着向侯夫人告罪。
老夫人这般作态,侯夫人哪里还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来。她拿了帕子轻轻沾了沾唇,索性直接开口道:“原本这话也不知要从何说起,不过我想老夫人您是爽快人,说话也不必绕着圈子。”说着,拿眼瞄了瞄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发紧的大夫人。
“您也知道,我的长子现今是侯府世子,并非是我夸口,季廷的人品相貌在京中也是数在前头的。原是娶了东昌郡主的爱女,只可惜缘浅福薄,我那儿媳妇前年过世了。”说着,侯夫人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我一心要为他挑一位品性温良娴淑,端方宽厚的继室,本来已经说了柳侍郎家的千金……”说到这里,侯夫人双眉微蹙,露出一丝为难来,“谁成想,上回子三小姐在我家里出了事……”
昌平郡主斜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夫人,眉梢微微挑了起来。
“也是缘份,偏是季廷出面拉住了惊马。”侯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季廷素来敬重沈大人的品行才干,得知车中的小姐是沈大人家的千金,便上了心。所以今日,我便厚了这张面皮想来探问一下,不知府上的几位小姐可都许了人家没有?”
大夫人闻言,又惊又喜,正要接话,却听耳边一声脆响,却是婆婆将茶盅重重放到了桌上。
“夫人这话说得奇怪,”老夫人脸上浮起怒气,“方才还说你们已经说了柳家的小姐,怎么这会子又要来探问我沈家的姑娘?莫不是侯府想娶两位少奶奶去?”
侯夫人连连摇手道:“并不是这样。柳家也不过是说说,并未下定。”
“那也不妥当啊。”郡主笑咪咪地接了话来,“谁不知道我家大伯与柳侍郎是同年至交。侯府明明相了人家柳家的小女儿,却又来想着咱们沈家的三丫头,这话要是传出去,不成了咱们沈家去抢柳家女婿?别说是我家大伯,便是二伯和我家夫君,也没脸站在朝堂上了。”
侯夫人心中暗恼,说出柳家小姐的事,本是想卖沈家一个好,让他们知晓姜家并非找不着媳妇而上竿子求着。谁知道老夫人和郡主偏抓了这个,一开口便是拒绝,连商量的口气也不给半个。
原本见大夫人那么殷勤小意地对她,又见那日春宴上放出与柳家议亲后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侯夫人觉得沈家对这门亲事十分上心,是以今日才踌躇满志地过来,怎知刚一开口便碰了钉子。
“那柳家也不过是去打听了有没有许亲,既未说明白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侯夫人心里恼怒,面上却还是笑盈盈的半点儿看不出不妥来,“小儿如今在御前当差,皇上也夸赞过许多回,这德行品貌还是出挑的,虽说前头有个嫡长子,但我们侯府也必不能亏了她。侯爷年纪也大了,世子不过几年便能袭爵,自然也能讨了恩典,得封诰命。”
大夫人听着,眼睛都闪出亮光来,只拿了一双眼带着恳求之色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默默喝茶,任侯夫人怎么说都不开口。
大夫人便上前半步,说:“这自然是好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忽听老夫人说了一声:“我还没死呢,这儿哪来你说话的份?”
这话却是厉害,大夫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虽说她是实实在在的芳如的亲娘,但儿女的婚事还是要家中长辈和掌家的男人最后确定。如果老夫人不回京,她此时与侯夫人怎么回话都成,但老夫人现在端坐在那里,又摆出一副要插手孙女儿亲事的样子,大夫人便不好再接话了。
侯夫人面上一僵,下面的话便不好再开口。
昌平郡主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舒展开眉目。
“夫人请回吧,世子年轻有为,宅中又有夫人看顾照应,什么样的千金小姐娶不得的?”郡主笑靥如花,对着侯夫人亲亲热热地说,“咱们沈家实在是高攀不上,没得委屈了世子和夫人。”
侯夫人面色微沉了沉:“郡主太过谦了,沈大人门风清正,朝堂上谁人不知?”
“正是呢,所以有一点只怕夫人您不知道,咱们沈家有一条规矩,那便是,沈家女儿,一不为妾,二不为继室。”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有人拿了巴掌打在了侯夫人的脸上,白净的皮肤立刻晕了一层臊红。
京中谁人不知,她这位侯夫人是继室夫人?且她这位继室夫人的亲娘,也是妾的出身。郡主这番话,可算是狠狠抽了两巴掌下来。
侯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这些年她执掌着侯府,深得侯爷的宠爱和信任,偌大的家业全在她掌控之下,世子之位也成功地谋算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上。一切尽如人意。除了过世的县主媳妇不敬,她这辈子唯一的弱点便也就在这出身上了。
可谁也没有这样当面戳过她的痛处。
她是堂堂侯夫人,亲自来沈家探问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这家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么落人脸面。
若换了旁人,她自然不用按捺,但拿刀子戳她心窝的这人是昌平郡主,是太后和皇上都相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