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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里放着一块小儿巴掌一样大的圆圆扁扁的饼子,炸得酥黄焦香。上面淋着点点白色的酱汁,带着一丝奶香。
宣王挟起来放在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入口酥香咸甜又有韧性,有肉味,却又不像是肉。
“这是蘑菇。”蕙如没等宣王尝出来就笑着将答案说了,又去挟了一块红亮的看起来像是鱼肉的东西放到他碟子里,“您再试试这个?”
有鱼肉的鲜甜,口感又软糯,不过这次宣王倒是吃出来了。
“是芋头?”
“是呢。”蕙如笑着点头。
这一桌子菜,全是素食,却烹出了鸡、鱼、肉的味道和口感,令他大开眼界。
“这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居然这样想像!”
如果素菜全都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那僧院道观里的素斋宴还不得都被人抢光了……
“好吃……”宣王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他吃了十几年的素,这才觉得前些年那些饭都白吃了。
“也费工夫。”李晟拉着蕙如,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别站着了,快些坐下来一起吃吧。”
“不大合规矩。”蕙如悄悄儿在他耳边说。
如果是夫妻两个在一块儿吃饭还成,这桌上有长辈,又是男性长辈,按理是不该同席的。
“一家子人在一起吃个饭而已,讲究那些做什么。”宣王倒也不客气,拿着筷子对媳妇点了点说,“让你坐就坐,这么重的身子,可不能累着了。”
蕙如笑着谢了坐,也端了碗吃起来。
“虽然好吃,但做这么一回也就行了。”宣王吃得满意,对蕙如说,“你们夫妻的孝心我知道,但厨房里油烟子重又累人,你以后还是少去。”
“是。”蕙如对着宣王笑了笑,“得跟父王说明白,这菜虽然都是素的,但也都要用到鸡鸭鱼肉吊味配汤,所以也不能算是素斋,媳妇想着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父王沾着荤腥应该也无妨。终年吃素,对身子到底还是不好。等媳妇儿得空再将这做菜的手艺教给这边小厨房的婆子,父王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叫她们弄了来吃。”
宣王连连点头:“也是,若真的是全素的,想来也弄不出这样的味道来。到底是你心思够巧,也舍得用心。”
蕙如见他吃得高兴,心里也十分开心,与李晟对视了一眼,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这菜也弄得多了些,不如,将郑侧妃请过来一起吃吧。”
宣王筷子顿了顿,过了会,将筷子放到了桌上:“你怎么想起她来了?”
李晟笑着说:“也没什么。到底也算是一家人,侧妃这都很久没过来了,父王也不想见见她?”
宣王心里总归还别扭着,自从冯氏死了之后,他就没再见过郑氏。
郑侧妃也乖觉,终日就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头,也不怎么出来见人。
可是这么大一家人,吃穿用住总要有人管着。
蕙如只管了几天,便被李晟强压着回了屋子里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早早儿起来,晚晚地去睡,到底还是亲自去找了一回郑氏,将这管家的权限塞还给她,把世子妃给拖回了燕然居里养胎。
郑侧妃虽然心里难过,但歇了这么些天也缓过劲儿来,多年来管家理事成了本能,几乎都没怎么想,手底下就自动地将事儿给接了过来。
管了两天之后,才省过味儿来。
心里却也有些感动。
虽说这是李晟心疼媳妇才将事情又丢回给她。
可是人这样一忙碌起来,每天过得充实了,便也就不会总想着那些伤心难过的事儿。很多时候,明明进了死胡同里钻着牛角尖出不来,却拐了一道弯,眼前又会现出条道儿来。
李晟夫妻就是给了她这样一条道,让她重新又站了起来。
关于郑侧妃,他们夫妻是好好讨论过的。
虽然她是卢国公太夫人硬逼着嫁入的王府,但当时她若不进门,还会有别的人进来,或是王氏,或是张氏,或是别的什么氏。
这么多年来,王府日子过得再怎样艰难,郑侧妃都没有像别人那样选择离开,而是默默地将家担了起来。
她是有些小心思,但她对宣王,对王府的感情并没有虚假。
当年为了让宣王妃安心地将李晟交给她,她甚至悄悄喝了绝子汤,断了自己生育的希望,却没想到李晟没过多久就被接去了茂平。
她想对李晟好,想将李晟当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可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没有哪个孩子会对父亲的别的女人产生亲近之情的,哪怕她是母亲的表妹。
因为在李晟小小的心里,他只知道,母亲因为父亲亲近了别的女人而心碎神伤。
连带着,他对这些姨娘侧妃也有了怨恨之意。
可是母亲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他也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年纪轻轻就这样颓废消沉地过一辈子,身边连个可以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就算是条狗,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也会有感情。
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父亲对郑氏还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也不会放心地让她管家理事这么多年。
也不会让她进出丹房。
宣王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以前对不住你母亲,如今想明白了,都是我的过错。我不想再做对不起她的事。”
李晟眸光闪了闪说:“母亲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这样孤单寂寥地过一辈子。郑侧妃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起居饮食都是她一手打理,就算换别人做也做不好。就让她给您当个伴儿,平素里也有人可以说说话儿。您将母亲藏在心底就好,她是不会怨您的。”
宣王默然无语,低头吃饭。
蕙如悄悄站起身,走到门外头。
郑侧妃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泪水,见她出来,忙低了头,微微福了福身。
“您进去吧。”蕙如拉了拉她的衣袖。
“不了。”郑侧妃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劳您和世子费心,我已是非常感激。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知道王爷身体安泰,我就知足了。”
“都在外头说什么,还不进来?”
里头传来宣王的声音,郑侧妃怔了怔,蕙如却已将她拉了进去。
“都坐下来吃饭。”宣王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吃着。
郑侧妃愣怔了半晌才省过神来,忙坐下来,悄悄将眼角的泪给抹干净。
“我上回子让你帮我抄的经书抄好了没有?”宣王问。
“经书?”郑侧妃还有些恍神。
“妙言道德真经啊!”宣王拿筷子头指指她,一脸的严肃,“你该不会忘了吧!”
“啊,那个,没忘没忘。”郑侧妃连忙说,“妾身已经抄了二十本,都在屋里放着。王爷若要,妾身这就去拿来。”
“二十本?”宣王有些傻眼,“你抄那么多做什么?”
郑侧妃嚅嚅地答道:“前些日子实在无事做,就拿出来抄。一不小心,就抄多了……”
蕙如闷头扒饭,李晟却是笑出了声。
“多就多了吧。”宣王瞪了儿子一眼,“过会拿过来,我送到宫里头,给太后一本,皇上一本,再拿几本送人……刚好我要跟他们说说道法。”
还要去?
李晟悄悄咧嘴,这才被太后赶出来,宣王这是去太后跟前扮小儿扮上瘾了吧。
一顿饭吃完,蕙如回燕然居,郑侧妃去拿经书,李晟跟着宣王进了书房,从他书案下头摸出一只大匣子来。
宣王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把东西藏到我的书房里来的?”
李晟嘿嘿一笑:“只要跟您那些侍卫提前说一声不就行了?自己父亲的书房,当儿子的怎么不能进来?”
宣王恨得直咬牙:“这些个狗东西,居然被你收买了。”
“说什么收买这么难听,他们知道我是给您送礼的,还能拦着不让送?”李晟笑着将匣子打开,里头放着一张张发黄的纸片,“您该赏他们才是呢!”
匣子里头放着的,是这么多年宣王府陆陆续续卖出去的产业。
从铺子到田产到宅院,一样不少地都放在里头。
宣王一张张看着,唏嘘不已。
“你到有心,全都帮我弄回来了。”
“其实您修道也没用多少银子,”李晟看着他说,“那些钱您都藏去哪里了?还逼着郑侧妃卖了这么多产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宣王是个败家子。”
宣王笑了一声,将厚厚一叠的房契田契在掌中拍了拍说:“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最后是我的还是我的,一样也没少了。”
如果郑侧妃知道宣王家底其实有多厚,她一定会在惊吓和惊喜之中幸福地晕过去。
“我有个理想。”宣王抱着他的家底,兴致勃勃地对儿子说,“我要盖一座天下第一的道观,然后自己去当观主。”
李晟脸上的笑凝固了。
“还要把皇兄也忽悠去,”宣王眼中光采照人,“他年纪也不算太大,现在向道也还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