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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栏望月片刻后,胡绿珠有些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
宫女为她打起帘子,迎面,是清凉殿中的几十枝明晃晃的蜡烛,将殿中照得一片通明。
今夜,她照例要为宣武帝批改奏章,而宣武帝却在高皇后的寝宫留宿。他们夫妻似乎又恢复了恩爱,自己呢,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却会有一种十分失落的心情?
“将蜡烛都灭了,只点一盏灯在案上。”胡绿珠懒洋洋地吩咐。
“是。”宫女恭谨地答应着退下。
牛油蜡烛一一灭尽后,清凉殿里顿时变得晦暗,面对案上的几十份奏章,胡绿珠这才勉强打起了兴致,拿起一本淡黄绫子外皮的亲王折子,翻看起来。
每天晚上,她要将一份份奏章仔细批阅,由于最近对奏章看得认真,应对也格外认真,那些从前敷衍了事递进折子的大臣们,再也不敢随便凑点东西交上来了,无意中,奏章反倒少了许多,也言之有物了许多。
“报,外面有人求见充华夫人。”正看得入神,外面坐更的绛英隔帘奏道。
胡绿珠一愣,已经是半夜了,怎么还有人入宫求见?魏宫里向来是酉时宵禁,此人既然有办法入宫,想必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谁?”她追问道,她一时之间,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那个清河王元怿。”绛英偷眼瞧着她的脸色,吃吃艾艾地说道,为了他,绛英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不要说深夜带他入宫,就是深夜替他把胡绿珠劫出来见一面,她也没什么不敢的。
“是他?”胡绿珠更是怔愕,难道他还不死心,想趁着夜静无人来见她吗?
这个大胆狂徒!入宫半年来,胡绿珠不可避免地又见到了清河王几面,越和宣武帝比较,元怿越显得相貌英俊、气度出众,越显得温文尔雅、专情、执着、至性,她心中已将两兄弟分出高下,可是,她知道,自己入宫,并不为了嫁给那个叫元恪的年轻男人,而是为了那个当上了大魏皇帝的年轻男人。
听得宫眷们说,清河王人品很好,心地光明磊落,也很尊重宫中女眷,元怿从二十岁就负责大魏国的对外邦交,无论是柔然、高车,还是高句丽、东夷,甚至南梁的使臣,都对清河王十分敬重,认为他是难得一见的品行高洁之人。
何况,胡绿珠知道他的才识和骑射不凡,是个有抱负有能力的年轻人。
每一次见到他,她都能从元怿的眼中读出深自压抑的渴慕。那份渴慕让她珍惜,那份压抑让她敬佩,如果能更了解他一些,也许她会重新考虑她的婚姻……不,她还是宁愿选择入宫。
“充华夫人,准他晋见吗?”绛英又催了一声。
胡绿珠仍然犹豫未决,她并不想见他,但她也知道,清河王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若无要事,绝对不会这样冒失地前来打扰。虽说两人有过那么一点让她并不讨厌的过往,但他一直对她持以君子之礼。
胡绿珠默思了很久,才重重地一点头:“叫他进来。”
片刻后,帘子再次卷起,又放下。
满地清冷的烛影,被一个长长的黑影搅得粉碎,这影子既高大,又威武,行走在充华宫的走廊下,显得有些匆忙。
身材挺拔的元怿大步走了进来,撩开黑色射箭服的下摆,在清凉殿中远远地跪倒在地,低声说道:“臣清河王元怿,跪见胡充华。”
正端坐案前假装阅读佛经的胡绿珠,顿觉坐立不安。
她没想到元怿会给她见礼,虽说她已入宫为妃,可论身份,自己不过是个才入宫的普通嫔妃,怎受得起清河王的跪拜?从前,她可是一直仰视他的啊。
胡绿珠连忙推开面前厚厚的经书,站起身来,笑道:“四王爷请起,四王爷未免折杀妾身了。王爷深夜入宫,不知有什么事体?要不要奏闻皇上?”
元怿站起身来,抬眼向她看去。
昏暗的灯色中,那个窈窕的身影显得无比动人,她若明若暗的脸上,似乎深藏着笑意和温情。也许,她愿意在深夜的清凉殿与他相见,这本身就说明了,她对他并非毫无情意。
元怿的念头转瞬即消,他一边责备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产生绮思,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胡充华,时间紧急,臣冒险进宫,是有一事相求,无论此事能不能成,都期盼胡充华能为之尽力……”
见元怿直接说入正题,胡绿珠也不和他虚套,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臣想知道,元愉会不会被处死。”元怿颤声问道。
胡绿珠沉吟了。
三天前,镇北将军李平攻下了冀州,叛军纷纷投降,冀州的伪官和将领们也都被李平杀了,元愉见大势已去,带着伪皇后李小雅和四个儿子一起开城门出逃,没走出二十里路,就被李平抓住了。
他们一家六口都陷在李平手里,可元愉没有求饶,也没有痛苦的表情,据说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微笑着说道:“父皇虽然一无所能,却已经尽全力为你们抗争过了,父皇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父皇这一生按自己的心意,轰轰烈烈地度过了,我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了你们这些优秀的孩子,读书万卷,又为了不忍辱偷生而登高一呼……这一生,元愉无憾!”
元愉那个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王妃李小雅,当然也绝对不会责怪他。
倘不是因为叛君作乱的罪名太大,这两个傻瓜,简直马上就可以过上让自己称心如意的隐居生活。
第八十八章 元愉求情
如何处置战败后被俘的三弟元愉,宣武帝一直没有表态。
而群臣递入的折子,则毫无例外,全都是请求皇上将身为乱臣贼子的元愉即刻处死。
凌迟,绞死,五马分尸,炮烙,剥皮……这些人献上来的主意还真是不少。
带领大兵亲自平叛的镇北将军李平,昨天也派人递进了两个奏章,一个是报告前线的战事详情,以及诸将的立功情形;另一个是要宣武帝决定,到底是将元愉在冀州就地斩首,还是送到洛阳城来,由宣武帝亲自处置。
元愉今年才二十来岁,就本质而言,绝不是什么野心家。虽然只和他见过短短的一面,胡绿珠也知道,元愉是个非常单纯,单纯到有点迂腐,迂腐到几乎被人看成呆子的那种书生。也许他就是个书呆子,一个鲜卑皇族的书呆子。
元愉最擅长的,不过是吟诗作文,平时喜欢读佛经,家中蓄养的宾客呢,全是文士和儒生,跟谋逆者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一回,他竟然会在冀州树起反旗,连胡绿珠都隐隐觉得元愉有些冤枉。
书生谋兵,哪里能够成事!
元愉的帐下,连象样的大将都没有几个,全仗着刚开始突出奇兵,攻克了两座小城池,后来,冀州军便一路败退,溃不成军。
最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镇北将军李平仅仅带了三万大军,就攻破了由十万叛军守卫的冀州城,将叛军杀得个落花流水。
元愉的满门老小则全被抓住,成了李平的阶下之囚。
像已被捉入厨下的鸡鸭猪羊般,他们只能等待被杀戳或者突然被释放的命运。是,或者否,只取决于掌权者的一个念头罢了。
胡绿珠心下暗叹一声,口中却说道:“四王爷只怕误会了,妾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充华,即使心中同情元愉,又何济于事?四王爷若想保全元愉的性命,应该亲自去求皇上。”
元怿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胡绿珠,沉声道:“胡充华何必虚言掩饰?你批在奏章上的字,临摹得再象,也骗不过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元怿!这一个月来,百官奏折上的批文,十之七八出自胡充华之手,臣早就发现了。”
他有些无礼地径直走上前来,将胡绿珠面前打开的《华严经》关上,露出下面的一本镇北将军李平进的折子来,扫视了两眼,用手指点道:“胡充华,臣求你的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只需你在这折子后面批上‘着人押解元愉入京,朕当面训’,元愉的性命就保住了。”
事实上,宣武帝今天下午对胡绿珠说过的意思,也就是打算将元愉押到洛阳来训诫一番算了。这次元愉起兵,最让宣武帝震惊的,不是三弟竟然也有血性,而是边塞的拓跋部落对自己不满。
元愉毕竟才二十多岁,年轻幼稚,容易冲动,这次起事也不过打着“清君侧、诛高肇”的名义,说他听到了宣武帝被高家下毒的消息,为了巩固元家的江山社稷,才发兵造反,还没有跟宣武帝正面为敌。
所以,在拓跋部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