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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顺着那马车有节奏的颠簸,感受着爱人在自己臂变中伤心地痛哭(齐宝知道,齐敏虽然在人前人后都曾落过泪,但是像这样大哭却不多,如果能让她再这样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的悲痛都哭出来,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吧),心中也是苦闷交加——这世上的事,有什么比失去父亲更悲痛呢?
“敏儿,”齐宝亲了一下齐敏的额头,“你说爹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齐敏哭了这么长一阵,也渐渐地止住了悲声,听到齐宝这样说,便道:“那自是希望我们人人都过得好了。”
齐宝道:“我们家难道现在过得还不好么?以前在白河村里的时候,这大概是爹的愿望吧,但是现在,他应该是想着让我和升儿都能金榜题名,以光宗耀祖吧?”
齐敏听了,想了一会儿,想到从前两年起,齐长春就想着在白河村能建个齐家的祠堂的事,心想也许齐长春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权势吧,古代人对于祖先都有着异乎寻常地尊崇,建个祠堂,光宗耀祖,那也许真是齐长春心底的愿望吧。
——于是,这愿望要靠齐升来完成了?
想着齐宝可能这一世也未必能考中举人以上的功名了,还是把这份希望给寄托在齐升身上吧。或者以更实际的眼光来看,齐福更有希望光宗耀祖吧!
但是终究齐敏不是一个心里有着大抱复的人,想了一回,还是松开了齐宝的手,复又倚在车厢壁上:“宝儿,活人,永远都比逝去的人来得重要。咱们的幸福是最能让九泉之下的爹爹欣慰的,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齐宝沉默了半晌:“敏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苏睿?”
齐敏一怔,随即会意:“你胡说什么呀,他是他,你是你,他就是入了阁,又能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并不在乎你有没有什么功名,做不做官。”
齐宝“嗯”了一声:“但是这次苏睿敢这样欺上门来,也是欺咱家里无人啊,为人处世,看来不能光是想着独善其身啊。”
齐敏笑道:“那怎么办?莫说你三年内不能科考,便是能科考,你还能连中三元不成?”
齐宝也笑笑:“连中三元?一科考中进士我就谢天谢地了啊!”
所谓的连中三元,就是在乡试会试和殿试中都考中第一名,这三个第一名分别叫作解元会元状元,所以就叫作连中三元。
齐敏笑了一下,道:“你不如改考武科吧。我听升弟说,你旁听武科的时候,说的话把训导都给噎住了!”
齐宝听了也笑了:“是啊,那些人真没用,听着那老头念书摆阵图,那有什么用!需知兵法运用,只在一心。况且因敌制胜,得从实际出发,岂能拘泥于一成不变的古法和阵图!两军阵前,战阵开阖奇正,顷刻变化,犹如风云,变幻无常,岂能有暇考虑阵图。关键是在于根据急速变化的形势,采取相应的战略战术。”
齐敏听了,呸了一口道:“这是本朝太祖的话,你搬出来想矇我么?”
齐宝笑道:“道理人人懂,能不能用那就难说了!正所谓行善积德莫作恶,三岁孩儿都知晓,八十老翁行不得。”
齐敏笑道:“你的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可说不过你了。”
齐宝叹道:“只可惜这些东西考试时考不着啊!偏偏考的是那些诸如‘鸟起者,伏也’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背熟了这些就有用,唐朝李愬奇袭蔡州就不会成功了!”
二人在车厢里俱都叹了一回,虽然齐敏觉得心理上好受了一些,但是仍然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没有搬掉。
不过看齐宝的样子,齐敏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所以也就装得受了他的劝,作出一副轻松了许多的样子。
回到家中,文氏问了齐敏和齐宝送魏灵梓情况,也就罢了——齐永春和高氏自然是不有送的,他们不可能来送一个妾,那太失身份了——也没问齐宝和齐敏怎么就耽搁了这么久,从午饭后到现在,都傍晚了才回。
自从齐长春去世后,文氏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的,很多事也都只是过问一下罢了,并不怎么多说了。
看文氏这个样子,齐敏倒是挺担心的,别整出个忧郁症来,再饶进去一个!
文氏可是有前科的,当年真正的齐敏儿丢了的时候,文氏就差点没疯了,这一下子,齐长春忽然走了,文氏落的泪反而最少,陪着齐宝操持丧事前后的,也没出什么岔子——这种表面上看上去的冷静,反而让齐敏觉得不踏实。所以文氏让齐敏多管管这家里的事,齐敏都只推脱说自己还年幼,办不好,有意让文氏多做些事情,好分散她的精力,不要再胡思乱想什么的。
但是现在看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文氏更显得憔悴。齐敏不由得心想——是不是赶明儿跟文氏说说,让自己来帮着管管这事里的上下事务。
不过当初是自己说不要的,现在又说要,还挺难再开口的。
齐敏思忖了一回,心中有了计较,回到屋里,便让小荭去把后院里的小蓝找来。
第廿八章 齐敏当家
小蓝一般的时候都是后后院的偏院里,那里是几个管家或管事的婆娘女眷住的地方。小蓝为人很是低调,虽然管着丫环的名册以及存银的帐目,但是却很少到齐府后院里来,只是在每个月发例钱时,才过来登记造册。
小荭听了齐敏的吩咐,很快到了后院把小蓝找了过来。小蓝见过了齐敏,齐敏对她道:“你嫁给朱帐房有几年了?”
小蓝道:“已经七年了。”
齐敏道:“我爹现在也不在啦,我娘精神也不好,你这几年来做得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是疑你什么,只是这几个月我娘都已经没有看过帐册啦,我想问问最近咱府里的支出如何?那些下人有没有总来你这里求着套取现银的?”
虽然说下人回家时支取的都是纸钞,但总有有想着法子套些现银藏着,宁愿用与官方汇率略低的比率地套现——拿现钞去银行自行兑换是个很麻烦的事,需要由里长证明家里的现银数量。于是这样一来,小蓝和她丈夫就也会有些进项,只是到了每个月的月末时,小蓝都会去银行以齐家的名义再作汇兑,把帐目作平。
而禁银令对于齐长春这样的人家一般并不构成太大的麻烦,因为里长通常会卖个面子,而衙门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银行递交的举人家里的每月兑银数目,每个月都来细查举人府里的存银数。
更何况相比起其他几家举人或进士之类的人家,齐家实在还算是收敛的,其余几家暗中私藏的现银不知要多出多少,而小蓝也很知趣,每个月所从中赚取的那二三两银子,也不会惹人注目,文氏和齐长春等人也都对她睁一眼闭一眼——小蓝是个懂事且忠心的人,让她多得几两银子,也算是抬举她。
也正因为此,小蓝一听齐敏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道:“这段日子府里出了事,用度也多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受夫人小姐的照顾,也知道府里的难处,断不敢有什么逾了矩的。不过这些事情我本就是做不来的,夫人也是抬举我相信我,才让我管了这帐,我是早已经力不能胜任的了。如今小姐便接了这差事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齐敏笑道:“你别会错了意,我只是怕府里有人趁着这阵子我家里忙乱,你又是个面善心慈的,有什么事怕我娘又生气着急的,也不好去回她,所以才想问问你。你这差事是我娘定的,我又不当家,怎么好来插嘴。”
小蓝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这府里谁不知道小姐聪明能干的,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小姐,哪有反信我这个外人的道理,我正巧有了身子,等闲也管不得这许多事,正想去回了夫人,却正好有小姐来接手,我欢喜还来不及。这正是小姐疼我呢!”
小蓝如今也知道齐敏和齐宝是一对,她平日里就得文氏欢心的,如今齐长春临去前握着两个人的手的事,也早都传遍了府里上下,她也知道这府里当家的,迟早也是齐敏,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家的变故,以及文氏身体不佳的事,所心当即就把自己的事让了出来。
齐敏听了道:“怎么?你又有了孕了?”
小蓝掩嘴笑道:“是呀,前两胎都是女儿,这一次希望是个儿子,也好为我夫君留下一条血脉。”
齐敏也笑道:“那也好,你仔细了身子,我让琉璃陪你回去。”
小蓝道:“也才两三个月呢,不劳烦小姐屋里的妹妹了,我便自去就是。”
齐敏本来倒是真的怕小蓝别摔一跤什么的,那自己岂不内疚。但听小蓝这话,也就算了——若坚持要派琉璃陪着她,小蓝说不定要以为自己是派人监视她,催着她去办交割呢。
于是便道:“那你自己小心着。”
小蓝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