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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上面那个面影,接受了这世界的辽阔。扭过头来,我对界外的卡尔维诺说:
“我的世界比你的世界柔和,因为我的世界里没有你那些石头块子!”
卡尔维诺消失了,我的胸腔里生满了根须……
俯视着青黄不绝的高原,几线水流飘过,那是我游戏人间的指尖。
灵魂的狂欢
风在窗外吹了一夜口哨,潮乎乎的阴云消散得无影无踪。
假日不上班,用不着穿套装、打领带,也不用把这双脚硬塞进蹩脚的漆皮鞋里。更让人欣喜若狂的,是这样的日子门是门,窗也是门,想走哪儿就走哪儿,不必一步一阶走楼梯!
我转脸望向天边那一列山,隔着透亮的风帘儿,我看见阳光正肆虐其上,尽情地揉搓着、锻打着,连绵的树冠掠过阵阵战栗,不断发出欢快的呻吟。莫名的妒忌烤得人难耐,我匆匆忙忙披上蓝色昼行衣,拉开窗户,轻轻一跃,泅入澄明消融的阳光。轻点盛开在七楼阳台上的那盆扶桑,借力弹起,飘落在五百米之外一棵巨大的柳树上。北风呼一声灌满了衣袖,我顾不得停留,张开双臂,双脚交替点在那排色气正烈的栾树,柔嫩的蒴果染黄了登山鞋,它们可是我花两个月的薪水刚刚买来的,成心让我肉痛不是!几经起落,我的脸终于与山峦贴在了一起。借着风的涡流,我追着一片云彩的影子,飘落林间空地。
浓郁的松柏气息看上去淡如轻烟,踮起脚尖打个旋子,我便被它裹个严严实实,昼行衣变成了雪青色。强劲的阳光拨开树枝,急雨一样刺来,它哪里知道,只要穿上昼行衣,我就成了地道的野兽,皮也厚,脸也壮,还会怕这等雕虫小技?果不其然,我轻轻抬手一挡,劈里啪啦,雪亮的光芒掉落在地,裂成了无数碎瓣儿。
林莽和老苔的气息汹涌而至,水砸着岩石,风撕着树梢,不由分说,抓起我抛上半空。我的身体砰一声炸裂开来。舒展四肢,随风飘荡,我和昼行衣融为一体,眨眼成了飞扬的帆。
这是一面长着触手的帆。
脱掉肉体的硬壳儿,抛却简陋的假面,太空之风哗啦啦流经我,无限惬意浮荡开来。
我吃云彩叶子,不饱。我伏身在层叠的山林之上,一缕一缕扯起它们的精魂,盘成麻花,绕成烧饼,咔嚓咔嚓,过瘾哪!树们开始跟随着我,一棵挨一棵,仰起情意绵绵的面庞巴望着,说不来的妩媚顺和。我忍不住把它们拥进怀中,在从未有过的快意酣畅里沉沉睡去……
我看见我的脑袋
石榴一样裂出几道缝隙,远山近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冷硬的雪峰连着冷硬的雪峰,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贴地而飞的云彩,俯视着青黄不绝的高原,几线水流飘过,那是我游戏人间的指尖。
我看见我的胸腹大敞,雨雪和阳光交织。水泥与草木的立方体之间,挤拥着人和猪和狗和一些嗡嗡乱飞的杂碎。好容易才寻见褐黄色的生命所在,那是几条路,是灵魂旺盛者的脚印层层叠印出来的脉络。扫净腐叶,清除堆积日深的垃圾和牲畜的粪便,我触摸着路们津液莹然的所在,阵阵锐利的疼痛和温馨的暖意撞得我头晕目眩!
我看见我的
茶马古道就那么扔在群山之中,穿山越谷,襟村带镇,不绝如缕,被赶路人怀成苍叶老树的歌谣,杂糅着千年不衰的人间蜜意和动物们蝶飞的媚眼,一株腐烂一株又生,树们交媾,草们狂欢,这个世界正青青未了……
“无知的人并不是没有学问的人,而是不明了自己的人。”
用自己的光照亮自己
散步时遇到了程老师,短短的对话中,我从他那里得到如下信息:
人际交流中的“内因外化,外因内化,双因双化。”早先曾听他说起过,没有留意。这次重新提起,我终于有所理解:当一个人向别人提供私己的生活体悟,或是一位演讲者向听众提供鲜活的学识、信息、人生经验时,在他流经语言的思维过程中,无疑会激活潜在于心灵深处的珍藏,巅峰时刻,灵思泉涌,妙语连珠。这就是“内因外化”;而倾听的人在接收这一话语流时,心里的多种收藏也会渐次被照亮、被唤醒、被激活,这就是“外因内化”;所谓的双因双化,正是这种良好的话语场所催生的心灵提升、精神飞扬的美妙景象。如果打个比喻的话,就好似群蜂绕枝、繁花摇曳。
孤陋寡闻的我,第一次听到了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的名字。前些天在书店见过《一生的学习》,误认为又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连第二眼都没看。上网搜寻,才知道这是一些很合我胃口的好书。
“无知的人并不是没有学问的人,而是不明了自己的人。”
“一定要用自己的光来照亮自己。”
浏览这个印度先贤的语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张迎杰女士9月24日写给我的信。正赶上我在抑郁症的幽谷里漫游,心理医生李红亚提议贴在博客日志上,说这是一剂难得的医心良药。犹豫再三,我还是老着脸皮贴上去了。重读的过程中,发现它确实蕴涵着积极的心理暗示。想起那天张迎杰羞涩地把信递到我手上的样子,目光闪避着,心灵和面容因饱满而温润,深深触动了我麻木的神经!多年做副刊编辑,不知收到过多少这样的信件,有的一目十行过一遍儿,有的只看个开头,就被我随手丢弃了,这颗狭隘、自私的心,就这么冷落了传递情谊的信件!有几封后来重又出现在网上,其他的想是无迹可寻了。那些写在纸上的话大都和张迎杰的信一样,没有涂改的墨迹,每一个标点都标得规规矩矩,很少错别字。吃文字饭多年的我,为一块小小的豆腐干,不止一次翻词典,可见写信人是多么用心用意……我却如此轻慢它们!有时误会是投稿者的蓄意讨好,有时又在瞬间心潮澎湃之后,听任它石沉大海,偶尔留在手边的,过不了几天也埋进纸堆找不见了。
我早就感受到,人们喜欢我的书是发自真心的,是对我文章中流露出来的生命光亮的欣赏,也是对我精神劳作的肯定,我却愚蠢地拒斥这种交流,错过了许多发自内心的美好闪光,看似把自己不当回事儿,骨子里却是冷冰冰的傲慢!
拥抱一项技艺,满心欢喜、满怀期待地流连其间,这是安居此生的最可靠的家园。物质的家园,也是精神的家园。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剖玉人这句胆战心惊的话,是“机遇”这两个字的最好注释,也是个人命运的别名。我虽不是在马圈里偶得美玉而身价无量的段姓人,却因高考得脱农门,又当上了副刊编辑,对文学的爱好和我的职业有了大面积交叠,这“一刀”虽没让我一夜暴富,却给了我一个足以安放心灵的后花园。我有什么资格傲视他人呢?
人,像一日三餐一样渴望真实的心灵交流,渴望相互温暖、相互照亮。在我心绪最低落的时候,张迎杰肯定了我的价值,为我荒凉的心灵燃起了一盆火,我向她表示深深的谢意。
让它以房舍的形象,成为我和儿子们灵魂的家屋。
阳光洒满命运的斜坡
听永邦,听他唱“你将喧闹世界按下静音/选择最激烈的无声抗议/你比谁都清楚真心离伤心最近感情细腻竟是命运伏笔……”声声击中要害,明明白白道出了我悲剧命运的由来。
“真心离伤心最近”,可是,要把千年老石头一样的真心从生命中剥离,除非要了我的命。所以我只能截断电话,实施自救性的疏离。生离,毕竟比死别容易消受。纵有什么值得留恋,也不过是把垂暮之年与死神劈面相逢的猝不及防,放到有足够力量承受的现在而已。更何况,逝水正永不停息地带走一切,包括日久成疾的爱,包括越跳越慢的心,也包括所有的人。
清平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己的痛苦和欢乐,上帝给了你敏感的心灵,灵动的文字,超凡的聪慧,还有两个天使般的儿子,也要让你承受苦难和检验,你不会垮,你的内心有支撑。”漫长20年,从未间断的伤害,一层层褪掉了我痴心妄想的皮,除了野草一般疯长的谎言,我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绝望的冰泉,温暖着我更加冰冷的心,冻结并抹平了所有的坑坑洼洼。是算正分的时候了:两个儿子,三本书,为众人称道的才华和质朴诚信的人格魅力,这一切,足以结构成生命不断抬升的岩架,我为什么还要匍匐在地?
抬起头,让阳光洒满我命运的斜坡,让它以房舍的形象,成为我和儿子们灵魂的家屋。只要文字还在,我的心就不会凋谢,我的手就不会枯萎。
我承认,这一刻,我的脸上落满了风雪,荒芜而寒冷。但我在寒冷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