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除了这种明目张胆的在小酒馆里路边摊上的轮换烟枪,私人派对常常在卡拉OK或者酒吧里面哪个单间。一边喝酒一边玩。玩得High的常常自带边鼓。敲边鼓。
酒精到了最后开始没用,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喝到全部人已经躺在那里,音乐还是在身体外面的。于是不用动,不用想,坐在那里紧追音乐。他们说,好的DJ可以带你上天堂。
但觉得音乐仿佛一缕轻烟进入你的身体,整个四肢突然松软舒畅起来,每个毛孔都是打开的,每个细胞都被亲吻到。而它没有停,一直往上走走到太阳穴,然后音乐就炸开了,但是这种爆炸是温柔的,是一波一波地在你的脑袋旋转,仿佛小时候去打水漂,但看见石头在水面上划出一轮一轮的波皱。仿佛你一脚踏空,走进去一个没有陆地的彩色世界,你只需放松,看周围色彩变换,你不用去想其他的任何事情。
边鼓是这个时候玩的。那些还不肯罢休的人去打鼓。他们带各种各样的鼓。红色的镶着金边,脸盆大小,神奇地从后背抽出来一根鼓杖,并不直击中心,敲鼓的边缘。脆脆地生硬地敲打着你的脑膜,却又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彩色世界的午夜音乐烟花。砰就炸开了,你的世界通了电,亮了。很快熄灭。
于是你等待着他的下一击。
我最初不喜欢摇滚圈的人,觉得太直接以至于有点无礼粗俗,以及难以预料。不知道接下来会玩什么,以及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但是交往下去,却发现他们个个都有着这个城市少有的天真美好。而他们的天真不是盲目的,是那种看过了经历了,被摧毁过却依然有信仰的天真。
他们常常让我看见,如今越来越少见到的,难得的真情实意。
虽然,大众观点里,他们是边缘的,从来不高级也不上流的。
上班时候依然很紧张,水深火热。
我个人已经做了我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杂志,然后等待高层反应。他们说好或者不好,我这边已经尽心尽力。我亦完全不觉得,他们能够找到什么人,在一个月之内,把这本杂志做得比我们更好。于公于私,这份工作我问心无愧。最不好的结果我们全部离开。转身找一份工作在北京,对我来说,我从来不觉得有任何难度。
但是凯文颇为紧张。五十多岁的男人,有个俄国太太,以及两个小孩子,家庭压力不是没有。面试了三次,很多竞争者,终于拿到了这本杂志的中国领导权,没有太多的像这样棒的国际杂志在等着他。他的压力,隔着空气我都能感觉到。我的位子在他前面,背后的那个小房间,对我来讲开始像照相馆的暗房,我从越来越不喜欢那个房间发展到已经开始害怕进去。
第56节:第三章 甜蜜的糖(9)
我害怕听到一切关于公司内部人事的评论,从别人或者从他。但是我又极为关心爱护他。
这种爱,无关男女。他的积极自危谨慎以及外来人的那种过分小心天真,让我觉得我是个因为无所顾忌而充满力量的土著。
他疑心编辑部的一个编辑已经被“外部力量”收编,小声地和我在办公室讨论这件事情。加班最紧急的时候,这个编辑已经不来上班,他也完全不做任何正面评价和冲突。忧虑,过分温和礼貌转变成一定程度上的怯懦怕事,他又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有着各种借口。我开始变成编辑部他最亲密以及唯一相信的人。
常常加班到很晚一起离开。整个商场已经下班,除了塑胶模特每日每夜依旧在那里摆足姿势。电梯里他舒展肌肉,说,好大压力好大压力。而我也恨不得尖叫一声,像海豚公主一样用嗓音震碎玻璃来出口恶气。
有的时候会突然烦起来,觉得我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工作,因为他的倾诉,亲密和信任被迫也要随他一起遭受一切。
承担本不属于我的一部分焦虑——我个人已经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如今纯属整日为他担心为杂志担心。他中文确实不好,杂志方面也没有太多流程经验,编辑部内部他也开始怀疑某些人被“外部力量”分化……他的举止,总像个被人家欺负的老小孩,我则自以为是地出尽百宝化解他的忧虑难题。
恼的时候,我会没心没肺地回复他:“做好自己就好了,别的事情不要想了。”
说完这句话我又觉得态度太过生硬,想想加上一句,“我已经找了一些很有名的撰稿人来为我们供稿,样刊的自我总结定位我也已经写完了。至于别的可能要出现或探讨的问题,我已经写好了一个文件,明天给你看。”
他惯用地歪了一下脖子,撇撇嘴唇,优雅而女态,表情复杂,略带一点感动看我一眼,“苏珊,谁要做你的男朋友,一定被你保护得很好。你对万事万物,都有一颗无畏的心。”他感叹地说。
“为什么你们全部是这么想我,然后就可以顺利成章地把问题全部扔给我哪?”我一点点恼怒,一点点迷惑,一点点认命。
睡眠不好,开始做考试的噩梦。多年以来,只要我遇到重大压力或者觉得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同样的一个恶梦。只梦见周围的学生全部十几岁,我坐在他们中间,看着教室后面日历上一日日逼近的考试日期,彷徨惊慌。
梦中我的目标总是要考第一,考不了第一怎么办,考不好怎么办。这个梦,我刚到巴黎时候做过,等到了过了几个月融入学校成绩也提高之后,它只有考试的时候才来,读到硕士的时候这个梦已经不见了。
这次,它又来了。只是,梦里面那个女孩的脸,换成了我此时的一脸焦灼。梦中我穿着黑白制服坐在那一堆中学生里面,睁大眼睛彷徨无助。
一日从公司出来已经午夜一点,没有回家,直接朝着离公司最近的酒吧奔去。依旧纸醉金迷,依旧轻歌热舞,已经有人醉了,但觉出气困难的我,脑门上大大地只写着两个字:消遣。和不认识的陌生男子热舞,甚至,无聊外国人来搭讪,我也同意他买杯饮料的请求,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喝完东西回家,卸妆倒头就睡,反而一觉天亮。没有噩梦。我意外得到启示,于是开始尝试借助酒精睡眠。
虽然早上醒来总是分外内疚,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一个酗酒的女生?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内疚持续不到二十四小时,到了晚上关电脑离开公司的时候,我又觉得,天哪,这样穷凶极恶的一天,我需要出去喝一杯了。
第57节:第三章 甜蜜的糖(10)
我所知道的爱
爱情总藏在温柔的心里 —意大利谚语
我所知道的爱
和Lim的约会,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他总是尽力拖延时间。讲一些新的东西,或者再要一瓶香槟。我那时候只是简单的,把这个看成他喜欢和我消磨时间的标志之一。
这个三十八岁的男子,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天真。很多于我来说,轻描淡写的事情,他听来,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可以这样吗?真的可以吗?”他一遍遍地问。
“你是生活在古代,还是从外星来的?”经常忍不住笑话教育他。
一次我们约好吃饭,我刚从市中心搬去郊区,去城里吃饭,如果不开车,常常要坐20分钟的火车回家。那趟车蓝色外壳,巴黎外三圈和四圈之间。大家都没有开车,于是他固执地要坐火车送我回家。
看到目的地蓝色的牌子我们跳下来,然后我再送他上回去的火车。认识时间不久,他也知道我绝对不可能请他上楼喝东西。他跳上火车,在那里犹豫很久,神情落寞,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舍不得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同时,好像在艰难地和另外一个自己作战。
“我真的不想回去。”他久久地,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眼圈都有点红了。
我意外极了。纵然这个开端良好,我和他的感情,却远远没有到他连家都不想回去的高度。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刚认识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回去。
我好害怕自己一个人,回去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我不想回去。”他低下头,看得出地有心事。火车却已经缓缓启动,汽笛响起,已经深夜,到站的人已经离开,等候的人都已经上车,偌大的站台已经空无一人,黑色的夜空只有半轮恍惚的月亮,两个穿着制服看似巡警的人牵了两条硕大的狼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人和动物都紧张地看着这个想要往下跳的男人。
他依旧犹豫不决,这一刹那,电光石火,电影一般的镜头 ——男子在启动的火车上,犹豫要不要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