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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医生的女朋友很漂亮。身材和小张医生差不多,都在一米六上下,不胖不瘦,圆嫩的笑脸上嵌着两颗珍珠般迷人的眼睛。我们打心里替小张医生高兴。但是没过两天,我们发现她走了。经过多方打听,包括向小张医生本人询问,和向比较友善的武装队长旁敲侧击,终于有了答案:是因为“婆婆”过于小鸡肚肠。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天小张付了钱,让女朋友跟着手扶拖拉机进城去采买。女朋友回来后将余款交给小张医生。但“婆婆”放心不下,要姑娘将所购物品的清单列出来。姑娘还未过门,就受这种窝囊气,第二天就向小张医生“拜拜”了。
我们真为这桩未成的婚事惋惜。过几天,“婆婆”也走了。再过十天半月,小张医生也调走了。具体去哪里,没有打听到。
小张医生走后,送来一批长乐犯人。多是大队(村)干部,因为村与村之间的利益发生械斗,被重判入狱的。其中还有一个是金峰镇医院的名医。因为妻子死了,和一个护士热恋上了,彼此都十分投缘。只是名医生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护士不经意中透露出这个意思,这个医生就用技术手段“处理”了他的亲生女儿。被判入狱十八年。
名医顶替了小张医生。他吃住都在医务室里。农忙季节也背着药箱到田间巡回。他的医术很快远近闻名。大队的干部、家属,附近的村民,都慕名前来就医。第二年,名医获得减刑半年的奖励。
我们一分队的猪栏,建在马路边的山坡上。猪栏里清洗出来的粪便,顺着明沟注入马路边的蓄粪池里。春、夏两季中耕除草后,是积肥的时节。我被抽出来,每天拉着粪桶车进城,到法院、检察院、公安局、看守所等厕所去运粪肥回来。起先每天一车,带上中午的口粮、蔬菜,到农民家里或半途的瓦窑做午饭。后来,我提早出发,赶回来吃午饭;下午再跑一趟。虽然比较累,但日子过得也很快。
3
为了改善中队的照明条件(过去都是点煤油灯),借着冬季枯水季节,上级领导从黄土农场调来一位建筑师。他虽然也是犯人,但享受特殊待遇。他携带娇小的妻子,住在鸭栏边另行搭盖的草房里。
各分队都抽出劳力,全力以赴。白天轮班抢工;晚间在汽灯的光照下,继续苦战。拦河筑坝,修建小型水电站。七月一日之前,水电站建成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不用水碓捣稻谷了,还可以磨面粉了。晚上也有了电灯照明。
梁布大队是一马平川,没有水力资源可以利用。为了解决梁布的用电问题,计划在我们溪口水电站的下游,再建一座更大的水电站。我们也参加了电站的建造。建成之后,加工米、面,发电、供电,都由这个水电站负担。这个电站虽然离梁布甚远,因为是大队筹划建造的,我们就称它为“梁布水电站”。
梁布水电站建成后,它的拦河坝成了溪口村通往县城的要道。坝面宽四米左右,成了百姓洗涤衣物的好场所。也是我们一分队浸泡谷种的所在。我们将四方形的打谷桶安放在坝面上,打进大半桶的清水,加入比较纯的黄土,搅拌成适当浓度的黄土水,将装了半筐谷种的箩筐慢慢浸入黄土水中,搅拌谷种,使瘪谷漂浮起来。再将实谷的黄土水洗净。这是最节省、最方便的选种方法。
在修建梁布水电站时出了一个意外:一个安徽籍的犯人收午工时,在坝内洗澡被无情的水流冲进电站的进水口,死了。说起这个被淹死的犯人,还有一段故事:八年前,他刑期未满从梁布农场逃跑,改名换姓,途中再次作案,被判四年。在黄土农场满期释放,回老家娶妻生子。为了生活,又来福建打工。在一家砖瓦厂做工。也是一时兴起,喝多了酒,不把劳改队干部当一回事。他说:
“劳改队,劳改队怎么啦?当年我在梁布农场,还不是被我逃脱了!我化了名,又做了一回犯人。在看守所,我就不说是梁布农场逃出来的。结果他们也没查出来……”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也是合该他出事,与他同桌共饮的一个工人平时跟他有点过节,找机会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来人把他带走了,并派人与梁布农场联系。梁布农场因为人事更迭,档案不好查。他本人已承认欠两年刑期,那就再补两年吧,派人把他带回来。
没想到,两年补刑也即将满期,只差一个月了,在他自己的大意下,白白送了一条命。
劳改队的狗也通人性。那只阿黄,是彭干事从黄土农场带来的。它和长乐那几个打得火热。平时一窜,就窜进大号里。上山烧草木灰,它也跟着,而且特别机灵。它能追着山鸡跑,不让山鸡有歇脚的机会,稍有疏忽,就会被它逮个正着;野兔就更不用说了。
永泰看守所送来两个犯人,阿黄见了他们就象遇见老熟人。用嘴、用舌,去缠他们的裤脚。奇怪的是,对梁布来的干部,却不怎么恭敬了,而是追着他咬,吠叫,对他横眉怒目。梁布来的干部惊叫起来,吓得面青脸黄。惊叫声把彭干事夫妇从树荫下、他们的住处引出来,喝住了阿黄。
这件事在大号里议论纷纷。大家都不解个中缘由,把它当作笑谈。
永泰来的两个正好一高一矮。高个子叫陈家华,说是印刷厂的工人。矮的一个生得鼠头獐目,平时一双眼皮总是耷拉着,好象在探寻地下宝藏似的。果然有一天,他在医务室里告诉我们,说我们所住的号房原来有几座坟。其中之一,是穿着红色衣裤的未婚姑娘,才19岁。这件事被正在求医的溪口村的一个农民所证实。他说,过去溪口确实有一个穿红衣裳的姑娘去世,离世时才19岁,就掩埋在这个山窝里。
在冥冥之中,是否有一种什么力量在支配着你,使你不由自主地顺从它?
我只知道,我什么都不信。既不信神,也不信鬼。如果说有神,为什么母亲喝了带香炉灰的签方药,却不能康复?她离世的时候,才仅仅38岁。如果说有鬼,母亲去世之后,成了孤魂野鬼,为什么不保佑她的独生儿子,平平安安?
但是,有的事情,你不能不疑惑:哪个鼠头獐目的永泰人,为什么能看见鬼,其他人却不能?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心存疑惑的人,必能见到污秽龌龊的东西。所谓“疑心生暗鬼”是也。心存坦荡,毫无顾忌的人,这些东西则与他无缘。
4
1976年,在美国客居的宋美龄女士,藉着她在军政方面的枝枝桠桠关系,下达了一条命令:大赦一批政治犯。
大陆也不能小气,相应特赦了一批在押的原国民党县、团级以上的将领和官员。大山坪那位已经摘帽的80几岁的老右派,也在特赦之列。他原是国民革命军的副团长,也许是国民党临阵脱逃时委任的,他没有跟随去台湾。解放后和建阳麻沙的姨太太一起过日子。姨太太的腿有点跛,相貌还漂亮。
那一天清晨,早饭集合时,指导员、管教干部都到大号里来。向我们宣布参加特赦大会的人选。总数40人。地点在“馒头山”省二监的工厂厂区。参加大会的多是政治犯,干部打算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在思想改造上有个质的飞跃。
早饭后,其他犯人都下地干活去了。我们40人留在大号内,等待从县城包来的公共汽车。
车来了,我们在大号门口报数上车。车子顺着围墙边的大道驶入公路,刚到我们一分队的猪栏边,停下。大队长上车检查人数,发现站在车门边的黄干事,手里提着一篮子鸭蛋,一下子急火上来:
“黄遵宪!你这是干什么?假公济私!今天车子直接开去馒头山,中途不许停车。快把鸭蛋拿回去,快去快回!否则我让车子开走了,让你跑步进城!”
平时,黄干事给在城里打工的妻子送柴草、送粮、送菜,大多是我代劳。我每天拉着空粪车进城时,可以在车架上装些柴火和蔬菜。今天正好有车子去城里,捎上几个鸭蛋给妻子,也是无可非议的。可是大队长并不这样看。他认为这是一个严肃的政治事件,要认真对待。不可有半点含糊。大队长五大三粗的体魄,配上黑黑的宽阔的面庞,瞪起眼来和猛张飞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大着嗓门训斥部下,毫无情面。根本不理会在场的四十个犯人。
当时,从县城经溪口的班车很少。每天只有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而且到溪口时,行程已经过半,也就是在半上午或半下午的时候到车,出入都不怎么方便。因此,这一天进城,是非乘这部车不可。况且,到了城里,再去馒头山,根本没有车。
黄干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提着鸭蛋,不敢跑颠,只好用竞走的脚步,快速度地返回他的住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