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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欠仔,显欠仔,今天叫你来,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和你商量,”许校长那张虽然干瘦的脸,充满慈爱和怜悯。她那轻轻的话语,缓缓的语气,象一注甘泉沁入我的心田。许校长是我尊敬的长辈,有重要的事情还要和我这个十岁的孩子商量,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①显欠仔:福州方言,傻子。但又并非真正意义的傻子,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有点
“大智若愚”的意思。
“你在舅父、舅母家的艰难处境,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总想帮助你,介绍你做
几个小杂工,申请补助你几万元钱,都只能解决你一时的困难。因此,我们继续向市政府申请,请求政府彻底解决你的问题。现在好了,市政府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同意送你到孤儿院去。”
我认真地听着校长介绍孤儿院的情况,就象我上课时听讲一样,一字不漏。
校长说,孤儿院是美国教会创办的慈善机构,解放后由政府接管。孤儿院是没有父母的孤儿的人间天堂。在那里三餐好饭好菜由你吃饱;每年春、秋两季都请来一批裁缝。为孩子们量体裁衣,穿得温温暖暖。年小的,还有专职的保育员,为你洗衣、照顾饮食起居。这样好的地方,你不想去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校长。这么好的去处,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舅父、舅母会同意吗?他家里还需要有人纺纱呢!还有,去孤儿院还会有书念吗?
校长接着又说,孤儿院里也有老师,会教孩子读书,还发给我们一样的课本和本子,铅笔、笔盒都是崭新的。每个孩子都有一份。而且所学的书和我们是一样的。为了证实她的话,她还告诉我,我们学校的陈琼英老师,正好要调去孤儿院呢!
我终于点了点头。
接着,校长又和我商量,明、后两天就是期末考试了。问我是等考试结束,有个评语再走,还是放弃考试,明天就走?
我不知道该如何决定。在这个决定自己命运的关口,向我这样一个仅仅十岁的孩子征求意见,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许多转折的关口。一般都由大人来帮助掌握。许校长却将这么重大的决策权交给我,我会有什么样的选择?一方面是与舅父、舅母的亲情,一方面是天堂一样的美好生活,何去何从,应该由大人来决定。我以沉默来应对此时的尴尬处境和两难心境,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还是校长做了决定,她说:“还是明天就走吧!早一天离开,早一天解脱。明天,你就跟琼英老师一起走吧。你先回家,把批文交给舅父、舅母,让他们知道情况。明天,琼英老师去你家里接你。记住啦,千万别把批文弄丢了。”
我点点头。
“好了,再见吧!”校长再次抚摸我的头。这次摸了很久很久。好像没有这样,表达不了她对我的疼爱似的。渐渐地,她的眼眶湿润了。她取下眼镜,用干布擦了擦,同时用手绢擦擦眼眶内的泪水,再次戴上眼镜。
我被许校长无微不至的爱心深深地感动了,眼泪也流了下来。多好的人哪,校长奶奶,再见了!我向校长挥挥手,步下楼梯,到教室里取了书包,直接回家去。
我将批文交给舅母(舅父白天不在家)。舅母去问玉英姆,玉英姆肯定地帮我说话:
“让孩子去吧!我的三个孩子都是靠孤儿抚养长大的。”接着她就介绍起自己二十八岁守寡,如何将三个孩子分别以不同的姓氏,一个个送去孤儿院的故事。
孤儿院的生活是怎样的呢?让我们在第四章《脱离苦海》里了解吧!
正文
母亲去世了。亮亮由唯一的亲人舅父收留。也因此失学。舅父家是个土布作坊,有两台织布机。在街坊邻里的干预下,舅父不得不送外甥去附近的小学。但不交学费和杂费,课本也不买。校长是个独身的老基督徒,她免费接纳小亮亮,自掏腰包为孩子买了课本。
但是,要读书,就要纺纱做工。小亮亮每天凌晨三点半,被舅母揪着耳朵起床,纺足一板纬纱(约四个小时),才能吃早饭、上学。中午、晚上,都要做工,到晚九点多十点才能休息,第二天三点半又要起来。其间,经常挨打、挨骂。
校长许瑞英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为小亮亮向市政府申请了困难补助。又为他报告市政府,得到批准,送他进入孤儿院。
1
我们中国人喜欢过生日。把生日当作一个新生命的开始,自然值得庆贺。但是,当一个新生命诞生之时,岂不知孕育它的母亲,却经受着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有俗语说:田螺生子半条命。成年后,我有机会摸了一面盆的田螺,把它们养在水里,观察母螺生子的全过程:母螺为了把孩子生出来,必须先把身体翻出螺壳之外,产下幼螺之后,再将身体缩回螺壳里去。如果这时候静静的水底被意外地震动,螺壳移了位置,使母螺产子后找不到归宿,那它的生命就等于结束了。因此,西方人习惯将自己的生日称作“母难之日”,实在是对母亲的一大尊敬之举。基督教的初期教会,也不给人过生日,因此对教会的元首耶稣基督的具体生日也没有记载下来。直到教会不断扩大,异教徒纷纷转入基督教,使他们的生活习惯融入基督教,才想到要给主耶稣基督过生日,却没有确切的日期,只知道大体是在冬天,下雪的季节。到公元354年的教会儒略历里,在12月25日这一天,记下了“耶稣诞生于伯利恒”的字句。后来才将这一日子,追认作为纪念耶稣降生的日子。因为儒略历与阳历有半月之差,后来就将这前后半个月,作为“圣诞节期”。
母亲在舅父、母家,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她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不太知晓人事的地步。所以舅母不得不到城内,将我接出来。
听大人们闲扯,母亲曾经赤身露体冲出大门,跑出半条横街巷。她张开双臂,伸向天空,披散着头发,一路高喊“解放台湾,解放台湾!”她应该是思念爸爸过于殷切,急火攻心,而导致的精神分裂症吧!一般精神分裂症患者,对寒暑已失去辨别的能力,他们的心里会爆发出一种虚火,既不怕冷,也不怕热;而且还有一种难以制服的爆发力,即使是平时的懦夫,这时也会变成勇士。舅父抓了一床被单追了出去,在四周充满惊讶的目光中,用被单将母亲囫囵包裹起来,和舅母两人连推带搡地弄回家来。
从此,舅父母在马桶间的空地上铺了一张草蓆,让母亲睡在那里。整日地锁上门。除了三餐送饭时打开,其余时间都锁着。只怕母亲再跑出来。我被叫唤出来后,就陪在母亲身边,和她共眠。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母亲虽然疯癫,却知道躺在她身边的是她的独生儿子。当她清醒的时候,会直愣愣地望着我。但她毕竟太劳累了,以致心力衰竭,更多时候是处于一种半休克状态。
母亲的病,没有请过正儿八经的医生,倒是请了算命的、卜卦的。有一次舅父领着我到城内北街的什么宫去,抽药签。我们步行到了那里,穿过小小的门洞,进到香烟缭绕的神像前。舅父买了香,点燃了,面对神像念念有词,大约是求菩萨医治他姐姐的病。然后将青香插进香炉里,拿出装满竹签的竹筒,一边念词,一边摇晃签筒,让它能从中跳出一支竹签来。如果同时掉出的不只一签,要重新来过。直到正好掉出一支时,再从地上拾起这支签,在香火上头绕三圈,口中仍然念词,大约是:“菩萨啊,若这只签能治我姐姐的病,请你给我启示。”然后再从香炉边取出以老毛竹笋头风干破成两爿的“信杯”,绕香三圈后往空中一抛,让它自然落地。若是一阴一阳,则表示菩萨已答应:此签可用;若是全阴或全阳,则要重新来。那天是抽了第二十四签(签房将所有疾病的药方归纳成若干种,每种病一个处方,治愈治不愈,看你自己的造化。因为任何疾病都有治愈和治不愈的可能),拿到签房去,向师傅付款取出木板印刷的一张药签,回来到横街巷对面的和生余药铺,取了中药,回家煎了。按仙宫师傅的吩咐,调入香炉灰作药引,让母亲服了。
母亲服药以后,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左右,舅母在楼上喊我,让我起来给母亲喂开水。我到伙房打了一杯开水,用汤勺搅拌晾了,开始给母亲喂水,但母亲始终不开口。她眼睛直瞪天花板,眼白翻出来,但我并不觉的吓人。我只是对舅母说(当时我还是说普通话):
“妗妗,妈妈不喝茶了。”
“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妈妈不喝茶了。”
“松松(舅母这样称呼丈夫),快问清楚,振铎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