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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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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正好成了我歇息米袋的墩子,很方便的。
出了阡陌,上了乡间大道,在快到三叉街的地方,也就是首山村的出村路口,开始有大木桶盛水的消防楻。这也成了我歇米袋的停靠站,因为它的高度正好平于我的肩膀。就这样我走了歇,歇了走,到了十锦祠公交汽车停靠站附近,我一阵晕眩,象一只成熟的冬瓜,“匍匐”一声摔倒了,吐了一塌糊涂,口袋砸在地上开裂了,大米撒了一地。
在我昏昏沉沉中,听到大人惊呼的声音:
“不好了,这依俤摔倒了。”
“唉呀,米袋也破了,大米撒了一地。”
“他的大人哪儿去了,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这么重的米?”
吐过之后,我的肠胃里除去了未经消化的郁积物,人也慢慢苏醒过来。好心的大婶将我扶到停靠站对面的一家西装干洗店去。在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年月,能穿上西服的人是凤毛麟角的,也是一群高层次的消费群体。大婶将我扶到西装干洗店,她扶我在长条会客椅上躺下,然后请陈老板帮忙:
“陈老板,你给杯茶水,让这孩子清清肠胃。他刚才晕倒了,吐了一地。”
陈老板也是古道热肠的人。他递出一杯茶水,大婶使劲吹了几吹,让茶水凉一凉,然后用一只手臂扶起我,另一只手端着杯子,给我喂茶。我喝完了茶,大婶松开手臂,仍将我安放在会客椅上,让我躺着。她用手掌抚摸我的胸腹,给我理理肠胃,舒服极了。
看着我完全恢复了,外面传来了热情的话语:“依弟,你撒了的大米都给你收拾起来了。裂开的口袋正在盐店嫂子那里缝补呢!你好了吗?我们带你去。”于是那位大婶扶着我,跟随说话的大婶,一起到盐店去。
口袋缝好了。盐店嫂子给线头打了个结,用牙齿咬断,将米袋抱起掂了掂,面露难色的说:
“依弟,这袋米至少有40斤吧。你这么小,又昏倒过,还能背回家吗?”
我不知天高地厚地点点头。
还是那位扶我喝茶的大婶,她想出了好办法。她说:
“让我去洗衣店跟陈老板商议吧!跟他要五百元钱,给孩子作车费。从这里到大桥头乘车一个站,下了车,离小桥头横街也近多了。”
“对,我这里生意也不好,还是求陈老板吧!”盐店嫂子说,“我和你们一起去。”盐店嫂子扛起米袋,和大婶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回到洗衣店去。大婶先放开我的手,径直进店,单刀直入地找陈老板:
“陈老板,你好人做到底,送给依弟五百元车费吧,让他乘一站车,好早点回到家。”
陈老板二话不说,拉开抽屉,取出五百元纸币,交在大婶手里。他看看我苍白的脸色,不放心地说:
“阿婶,孩子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帮忙送他上车。”
“知道了。”大婶和盐店嫂子异口同声地说。
盐店嫂子依旧扛起米袋,和大婶仍然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来到对面十锦祠站牌下,耐心等待并不常来的公共汽车。
“到了,到了,车到了!”总有热心肠的人给我们通报消息。从三叉街发来的公共汽车到了。
车停在我们脚边。没有人下车,因为车子才走一个站。车厢里的人满满当当的。那是一种车后背着一只竖立炭炉的蒸汽汽车。车况很差,刚走一个站就抛锚了。司机下了驾驶室,来到车后,用铁钎子捅捅木炭炉,使火燃得旺一些,再跑到车头,用钢摇柄穿入车鼻子,使劲摇动,汽车再一次启动起来。司机上车,准备继续前行。大婶飞快跑到车前,张开双臂拦住车子,大声喊叫:
“师傅,师傅,开开门。千万开开门,把这个小依弟带走。”
司机并没有理会。大婶跑到驾驶室边,大声对司机述说我的经过,目的也让车里的人听见。车门开了。连门口的台阶也站满了人,几乎没有插足的余地。又是这位大婶,她咋咋乎乎、不依不饶地,用手去拨弄乘客的小腿肚,说:
“往后站站,往后站站,就一个小孩子,大家挤一挤,再挤一挤,只上一个小孩子。”
“是啊!这孩子怪可怜的。”
“大家挤一挤,让他上车吧!”
…………
站牌旁的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替我说情。车内慢慢地有些松动,台阶上渐渐空出一点地方。盐店大嫂扶我上了车,又把米袋放在我的脚旁。看着车门关上、车子启动,她们仍久久地不愿离去,在默默地祈求上苍,为我祝福,愿我一路平安。
大桥车站到了。车子骤然停下,里面的人往外拥。我个子小,正蹲下去准备提米袋,门一开,就被下车的人群挤倒了。有两三个人从我身边下了车,险些踏上我的后背。靠近门边的一个年轻人立即张开双臂、双腿,堵住车门,大声说:
“等等下车,后面的不要挤了,依弟摔倒了。”
有人说:“叫警察,快叫警察。”
嗓门大的就高声喊:“警察——,快来呀!”
警察的值班亭就设在大桥东、江边的围栏内,一呼即可听到。两三个警察赶过来了。领先的一个问:
“谁,谁跌倒了?”
“这个小孩,还有他的米袋。”把门的年轻人说。
一个警察将我扶起,另一个帮我提起米袋。他们回头对车里的人说;
“好了。可以下车了。”
我们离开汽车后,车里恢复了平静。该下的下,该上的上。不一会儿,车子拖着沉重的喘息声,走了。
我跟随警察来到长长的值班亭里。一个警察立即给我一杯温茶,待我恢复神志后,开始打听我的来来去去。我一一告诉他们。几个警察交换了意见,决定由一个警察帮我背米,送我回家。
我们到了池乾弄和横街巷的交叉路口,下来是一段斜坡。警察问我到了没有。我指着最近的一盏路灯,说:
“电线杆边的那一道门,就是我的家。”
到了家门口,警察把米袋搁在水泥台阶上,开始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遍,楼上才传来舅父的声音:
“谁呀?”
警察示意我回答。
“是我呀!”
舅父说:“是振铎,振铎回来了。”
舅母的声音:“这么晚才回来?去了整整一天了。”
舅父下楼了,木屐的声音从楼上一直敲到楼下,穿过小弄,经过正厅,来到大门边。舅父拉开门闩,打开大门,还留住半截的矮门,看见警察,心里起疑:
“同志——,怎么回事?”
“噢,是这样,”警察说,“你外甥扛着米袋乘车到大桥头,从车上摔下来了。我们看他的脸色不太好,又要扛这么重的米,怕他路上再出什么事,就把他送回来了。”
“那,谢谢啦!谢谢警察同志。”
“不用谢了。只是这么远的路,这么重的活,本该大人做的事,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做呢?”
“我们大人都没空,没办法。”舅父陪着小心。
“那好,我走啦!以后要注意,别让小孩子出远门。”
“是,是。我们一定,一定注意。”
“再见!”警察告别。
“再见。”舅父如骨鲠喉,向警察招招手。
说了这么多的话,舅父始终没有打开矮门,我和警察一直站在门外。警察走了之后,舅父才打开半截门,提起米袋,径直上楼去了。我跟着进家,拉好矮门,掩上大门,拴好门闩。我回到楼下灶间的卧床边,肚子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警告了。
舅父回到楼上,将大米“哗”的一声倒进米缸去,好象忽然想起似的:
“还没吃晚饭吧!缽子里还有冷稀饭,将就着吃吧!”
我点燃煤油灯,打出缽子里的冷稀饭,调些酱油,囫囵几口吞了。打了一盆冷水,洗了赤裸的脚,上床睡了。因为过于疲劳,很快就睡着了。
那时候没钱买鞋,我白天都是打赤脚。到了临睡前才洗脚,穿上舅父自己用木板砍制出来的木屐,上床睡觉。这习惯一直保持到上初中,学校发给我一双力士鞋为止。
第二天清晨即起,仍旧纺纱。
3
在街坊邻里的舆论压力下,舅父领我去附近的三山小学。见了校长许瑞英。许校长带我到老师办公室,找三年级老师要了语、算两份半期考的试券,让我进行摸底测试。等我做完,立即评分。校长当即决定收下我。因为已经过半学期,校长不收我的学杂费。到了四年级,舅父仍不替我交学杂费,连课本、簿籍也由校长掏腰包。
为了不耽误做工,舅母每天凌晨三点半,披衣来到我的床边,揪住我的耳朵,使劲拽醒我,叫我起来纺纱。我要花四个小时,纺完一板纬纱只,大约50粒,才能吃早饭去上学。中午、下午放学后,除了快快地吃饭之外,都是纺纱。晚上至少九点半,最迟十点多,才能上床。第二天又是三点半起床。
我既没有时间温习功课,也没有时间做作业。不多的作业,就在课间的点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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