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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在床上赖够了没?”
她有些哀怨地点点头。
“那还躺著干嘛?”他习惯性地一瞪眼,而後又立即笑咪咪,“起床好不好?”
她能如何?自然起身啦!她才没那个恶胆敢冒犯天颜呢!
而後,一连串的怪异事件,让她再一次地陷入目瞪口呆的状态——尉迟竟然含笑帮她叠被!
她被吓得心跳如擂鼓。
尉迟亲自给她端洗脸水!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尉迟还笑著替她梳头哩!
她的头皮麻了个透彻。
今日太阳老爷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当她被尉迟亲手从头到脚打理完,又被笑咪咪的他亲自喂饱了肚皮,被他拉著步出住所,又被他一路散步似的拥到尉迟书坊探询事由,最後在这可怕的白日终了,她和他落坐在京城一隅的酒楼,对著窗外的幽亮小河,共进晚膳的时刻,她竟有些想哭。
今天,尉迟是吃错哪门子药啦?
“看什么呢?太阳早下山了。”
“我在看它会不会又从西边升上来啊!”她眼也不眨地盯著日落处渐黑的云层,喃喃自语:“好奇怪呀!他今日是不是发烧烧昏了头呀?”
“谁奇怪?谁又烧昏了头?”尉迟闻儒轻抿一口醇酒,挑挑眉。
“尉迟呀!”她无意识地摆手,“从来都是对我又吼又叫又骂的,今日对我……这般和蔼亲切,不是烧昏了头是什么?”
“你接受不了?”
“岂止接受不了!”阿棋几要将一张可爱的圆脸,皱成一团酸菜叶子,“根本是无所适从!”
“哦?”小妮子怎会这般想?
“以前我是偷偷幻想过尉迟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啦!但这多少年了,他对我一直是吼吼骂骂,早不敢奢望他对我和蔼什么了。”她哀怨地抽抽气,“他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新法子,好逼我背棋谱?”
“以後我绝不会再勉强你去做不喜欢的事了。”他轻轻保证。
“真的假的?”圆圆的杏眸直直盯住他细长的凤眼,眨也不眨,心神瞬间全回归了原位。
“我从不说假话的,你难道不知?”
“那我真的不用去背棋谱,不用去苦学围棋之术了?”阿棋急切地寻求保证。
“反正你学也学不会,不想学便不学了。”他叹了一声。
“那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偷懒睡觉了了!”
“反正,你以前便是‘正大光明地偷懒睡觉了,以後还能再正大光明到哪儿去?”真是服了她!
“嘿嘿,至少不会被吼被骂了嘛!”这才是要紧之处。
“我吼我骂你就听了?”少说得那么可怜!
“嘿嘿,小女子哪敢不听啊?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少来了!”他忍不住咬咬牙,“别太得意忘形,小心我反悔。”
“嘿嘿,您是堂堂的尉迟三公子,怎会出尔反尔哩!”阿棋忙讨好地替他倒杯酒。
“你呀,只会拍我马屁!”但心却被她无赖地捏在手里,他无可奈何。
“您又不是马,奴婢哪里拍得到马屁啊!”她继续嘿嘿奸笑。
“又找骂!”他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才不想哩!”她皱一皱小圆鼻子,吐一吐粉粉的小舌,“我最不想做的便是挨尉迟的骂了,怎又会去自找哩?”
“好了,小马屁精!”他没好气地拍她一掌,“陪我喝一杯,我便不再骂你。”
“谨遵上令!”她笑咪眯地拿了一只酒杯过来,倒满清酒,举杯一笑,“我不会喝酒,你是知道的,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啦!”她仰头一口喝尽。
哇啊——辣!辣!辣死了!
火热的感觉,一路从唇狂烧至心肺之间,令她欲哭无泪。
“活该!”他哼一哼,总处於下风的郁闷,梢稍瓦解了一点点。
“嘶——”她不住吸气,“尉迟,我就知你没安好心!我不过是睡过了头,你竟然这般整我!”她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要走了!”话落,起身,离座。
“好了好了,又要小孩子脾气。”他扯住她,笑了又笑,“谁叫你一饮而尽的?吃了苦头,干嘛总往我身上推?”小霸道女!
“难道是我的错?”她抓起衣袖,抹一抹被呛出的泪珠。“是哪一位混蛋让我陪他饮一杯的?”
“是我。”他乖乖承认自己便是“那一位混蛋”。
“那你干嘛又看我笑话?”抓住你尾巴了吧?
“我没看你笑话好不好!”帽子可不能随便乱戴。
“没看?没看你笑什么呀?”现在换人吼了!
“我没笑。”可唇边愈漾愈明显的笑纹,显然无法摆脱嫌疑。
“你睁著眼说瞎话呀?”气极,又辣极,她忍不住上前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出一口恶气。
尉迟闻儒一边拚命忍住不笑,一边从怀中掏出碎银扔在桌上,接著双手如抱婴孩般,抱起已有醉意的小女子,从敞开的窗内跳了出去。
虽然两人身处酒楼二层一角的雅问,并无闲杂人等旁观,但照这小霸道女目前的情景看,还是早走为妙。
他真的没料到,这小丫头竟这般没酒量外加没酒品,看来,以後还是不准她沾酒的好。
不过是区区一杯竹叶青而已,怎会这样呢?
瞪著在自己怀中开始呜咽的小醉女,他无力地叹了又叹。
顺著河畔石径,踏过积雪,藉著河畔民居中隐约透出的光亮,他抱著心爱的小女人,慢慢前行。
颈间柔顺的秀发、胸前甜蜜的香躯、怀问温暖的触觉、耳旁不住的呢呢喃喃,这种感觉,这无法用言辞描绘的感觉,该称之为什么?
幸福?满足?开心?
似乎是全部包括了吧!
想这般紧紧地拥著她,想这般轻轻地抱起她,想这般亲密无间地搂著她,想这般不被人打搅地静静偎倚著,想这般永永远远地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这种渴念,有多久了?
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被她的棋艺所折服之时?是他发现她不懂棋艺,却没有一丝上当受骗的感觉时?或者是从他持之以恒地敦她认识围棋时起?
他早已记不起了。
他只知道,当他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她,当他习惯了眼前有一个她,当他拿教会她围棋之艺作为长久的奋斗目标,当他轻轻松松不设心防地与她闲聊,当他的年少时代不再孤独时,他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她……
是她,让她第一次注意到,人生之中除了围棋之外,还有其他的乐趣;让心高气傲的他遭遇到了头一回的碰壁;让他尝到了什么是挫败、什么是几不从心……
许许多多他生命中从不曾出现的感觉,自从身边有了一个她,他开始慢慢品尝。是她,让他开始像一个正常的人。
自从他一出生起,他所背负的,便是爹爹的无尽期望,期望他能胜过两位哥哥,不只会读书,还能继承起尉迟祖上流传下来的围棋之艺,并使它重振声望,称雄中原!
他喜欢围棋,乐意为它献出所有的时问、精神,一了爹爹的期望。
若没有她无意中的加人,他的一辈子,除了与围棋相依为命、除了永无止境地钻研围棋之艺外,便没有其他了吧?
可当她出现後,他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他的观念,一下子被推翻了。
当爹爹问他,要不要再找一个懂棋艺的侍童,将她丢开时,他想也不想地使摇了头。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将她的笑、她的娇、她的恼、她的倔,她的一切一切。全郡地装进了自己的心,再也无法驱离。
这一辈子,他的心中除了围棋,便被她霸道地占满了全部。
爱棋成痴。
他,爱棋,早已成痴。
深蓝的天幕,点点的紧星,无风的暗夜,寂静的河畔石径,陪他无语漫步的,有她……
“尉迟,呜……好麻。”
低低的微弱抱怨,发自他紧拥的怀问。
“忍一忍,过一会儿便好了。”他爱怜地将唇印上她的发,低声安慰。“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她抬起圆脸,圆圆的杏眸中蕴著委屈的水气,藉由不远处民居中微泄的灯光,清清晰晰地映在他眼前。
“好,再也不喝了。”他看著她说。
“尉迟,我不习惯这样的你。”她嘟起红唇,喃喃低语。
“不习惯我这样对你?”坐在河畔的石椅上,他与她面面相对。
她点头:眨一眨杏眸。
“可你不是抱怨我总吼你吗?”善变的小丫头!
“你吼我是因为我总惹你生气呀!”
“哦?”他挑眉。
“反正早被你吼惯了,也没什么了。”她吸吸鼻子,缓一缓口中的火烫以及麻辣。
“为什么突然这样子待我?我睡懒觉你没吼醒我,我去书坊你不再阻止我,相反还热心地开始询问经营事由。”以前他从不问不管的。
“今天你没吼我骂我,而是对著我笑了一整天!你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