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说完这话,任子建那边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他就挂了,这不像任子建的做法,真的不像。
那些天,我想过留在墁城,找一份工作陪着妈妈。但是当我走在墁城的街上,我才发现这是一座我太过熟悉的城市,城市里处处有我过去生命的点点滴滴。如果活在这座城市里,有太多地方将是我的禁区:康熙街,理想国,植物园,还有大学城,无数叫不过来名的马路、商店、餐厅,球馆,书座……只要是我曾经与小三一起去过的,我就会觉得不安。
就算是那满街漫天柏树,也是我看不得的,任何一棵都可以引出我心里全部的伤感、都可以戳痛我心里最软的地方。
没有故人的城市,处处物是人非,我变成一个沉默的孩子,话也不愿多说一句。而最糟糕的还是家,墁城已是一个悲情城市,家更是笼罩着愁云惨雾,令人喘不过气。
我劝妈妈卖了房子,妈妈想了两天,本以为她会死也不肯,想不到她居然答应了,而且说卖就卖。找了经纪,一周就出售掉。妈妈要去青海一带走走,我说我陪你一起去,妈妈却说不:“我想一个人上路,别以为只有你们年轻人才需要自由,妈妈想一个人上路,或是带着你爸爸一起,再不需要别人。”
“而你,去找你的自由,去找你的生活。你要明白,妈妈不需要你陪着,妈妈也陪不了你一辈子。”
我懂得妈妈的希冀,我要过得好,我要找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车轨,然后好好走在自己的轨道上,这样才能令她安心。
那么,我要去哪里呢?回西班牙吧,毕竟那是一个没有伤口的地方,也可算是我心中的日月。
一晚,一个人出去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去小时候住的平房。是怪不可言的事,真的怪极了,因为现在的家和从前的家离得很远,甚至不在一个区,怎么可能走了几步路就走了回去?
印象中老房已经拆了,搬去新楼的第二年已被夷为平地,盖了商业城,地下卖小吃,地上卖衣饰,一派只属于太平盛世的繁华。可今日回去,砖是砖,瓦是瓦,居然还健在,虽然荒芜得很。
我爬上屋后的土坡,也可算是一座山岗,夕阳下,天空出现不应有的绚丽,恍如土星的光环莅临来了地球上空,映着更远处的土丘,显出层层叠叠的缤纷色彩,就象是一副超现实主义的画。
有风吹来,脚下的花轻轻摇摆,我低头看,竟是牵牛,茫茫地一片紫色,密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我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怎么是小学的校服?!慌忙看自己的手和腿脚,触目惊心:我已变回七八岁的样子,小小的身躯,一把头发被妈妈扎得满头的小辫子,宛如芭比娃娃。
我有点怕,手一下子就冰凉冰凉。来不及跑回家,举目回望,远远地有个高大的人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了近了,是盛年的爸爸,头发还没有黑,脸上的肌肉还硬硬朗朗,目光有神,踏足有力。
我飞奔向爸爸,小小的手在空中挥着召唤,终于大口大口喘着气跑去爸爸身边。爸爸将我抱起,溺爱地说:“小竹啊小竹,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爸爸盼着你长大,又不希望你长大,怕你以后会有自己的朋友,会找自己的对象,会出阁,会没空回来看爸爸……虽然你才7岁,爸爸已经开始担心你嫁出去,担心你像小鸟一样远走高飞,我该怎么办呢……”
听着听着眼眶便湿润了,忽然记起我是被爸爸疼爱着长大的。天上地下,从此以后,都不会有人那么疼爱我了。
是的,不难猜出这只是个梦,美得不像话,也惨得不像话的梦。也不难猜出我醒后是怎么地怅然,眼角还有泪,难过为什么不能永远梦下去,永远活在梦里。
醒来的时候一地的月光,一屋子幽幽的蓝色,可我哪里还有能力欣赏世上的一切?!我的美好心境已随着一个又一个至亲至爱死去。郁郁地拉上窗帘,坐在地板上,抱着双膝,下巴顶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成一团,觉得无比安全。据说这是我儿时最喜欢的坐姿。
身后是暖气,靠上去硬邦邦的,脊背的骨骼在疼,是爸爸赐给我的骨骼,及血肉,爸爸走了,好象身体的一部分被切除了,离我而去。明天、明年或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至此之后再多的快乐也不会是完全的快乐。
我轻轻地说:“爸爸,我不嫁人,我永远陪着你和妈妈,我不嫁人,永远不离开你们…永远永远…”一遍又一遍,我几乎整夜都喊着爸爸,呢呢喃喃,断断续续,抽抽泣泣,含含糊糊,怎么都不忍心停下来,好象这是最后一个有爸的晚上。
有爸爸可喊是种幸福,世上的孩子,你们可明白这一点?
回西班牙前,我想去看看詹天,我想去看他一眼,我已太久没有看见他。小三的葬礼他没有来,他家只派了小六当代表。
为了见他一面,我硬着头皮去了他的新家,他和小六的家。如果换作以前我是一定不会去的,会放不下尊严,会顾面子,会不好意思等等等等。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已亲眼目睹了生命的脆弱与消失,我发觉尊严之类的东西,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人生太短,不要蹉跎,不要顾左顾右,如小四般潇洒才好,想做什么便去做,想得太多的人只会令自己错过美好的东西。只是可惜,我终没有见着詹天,在那个修得如皇宫的豪宅中,宫中的皇后小六冷着脸说:“他人间蒸发很久了,我不知道他蒸发去了哪片云彩,哪片天空。”
就这样,我先送老妈坐上火车,之后便回西班牙。途中,窗外大团大团的云彩,我还真的细细地看了几朵,希望从中看出詹天的存在,自然,我是落空了。
再见任子建,我们都没有太多重逢的客套话,也没有什么悲悲喜喜,凄凄切切,只是默默如以前一般生活。一般上班下班,打理公司,就像生活本是一条带子,从平安夜至我回来的那一段被从中剪去了,现在又重新接上了,而且接得非常之好,看不出断痕。
任子建对我是真正的好,我觉得除了爸爸,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只是他比以前沉默了,我不知道平安夜那夜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一直不曾问,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也许是害怕吧,害怕我们之间再生波澜。
无人的夜里,我常常暗想,曾经以为天长地久的朋友,死的死,散的散,如果一切可以回去起点,那么我们一定都会是幸福的,只是生活的路,我们走得太长、太久,于是便忘了初衷。
本来以为只要我不问,任子建就不会说,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又一年的情人节,我们一起去烛光大餐,想不到,任子建主动说及关馨,说及那说来都令人心脏抽搐的圣诞,只是说得似真似假,亦似幻。
他祝我情人节快乐,又说,“跟我这个老家伙一起过情人节,不要不快乐哦。”
我说,“我已经习惯你这个老家伙了,如果哪天忽然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任子建笑,“可我,也不能陪着你这个小家伙一辈子啊,也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啊。”
我不想与他纠缠,这种话题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自顾自吃东西,喝红酒,老妈在那边享受孤独,我便在这边享受生活,我已悟出人要学会享受,学会享受乃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我想,对于人类,对于活着这件事,过程可能比结果重要,因为过程是多变的,是精彩,而结果却是注定的,那便是,我们人人都会死,无一例外。所以过程之中不好好享受,实在是枉为人一次。
任子建见我不说话,竟忽然说回圣诞:“你知道吗,平安夜那夜,或是说,圣诞的早晨,我被人用枪指着头,指在这里,”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自己的眉心。
“你一定想不出,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自己是快乐的。我想着,一枪之后,什么恩恩怨怨,什么爱啊恨啊就通通没有了。我相信我的心里,再没有哪一刻好像那一刻那般平静。 ”
我切了块牛排入口,“你在说笑话吗?”
任子建大笑,“当然是笑话,难道是真的?!”
西班牙的生活是平淡而有序的,公司一般都是忙一上午,而下午是比较空闲的,坐在阳光洒了半屋子的办公室,我常常会听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吗?记忆的炎夏,散落在空中的已蒸发,喧哗的都已沙哑…
没结果的花,未完成的牵挂,我们学会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我害怕面对自己,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过去总不会过去,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
没结果的花,未完成的牵挂,我们学会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假如我不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