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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说话了:“小竹,我真没想到,人生的滑铁卢来得如此之快。我这几天总是在想,我当初两手空空地来了北京,是不是注定地…也要两手空空地离开?”
“表姐,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真的严重到了没法度过吗?”
表姐不答我的问题,她又叹气,并苦笑:“最近总是习惯性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恋爱中的人呢,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表姐竟真的有气无力地唱了句:“若不是因为想着你,怎么会不经意就叹息?”
“表姐,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或者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低下头,有些惭愧,半年来大事小事表姐处处帮我,但是,我什么都帮不了她。
“其实你是可以帮表姐的,但表姐不会要你帮,”表姐淡淡地说,“我不想把你拉入是非的圈子,你是那么快乐的人,其实还没有真正长大。”
“不,表姐,如果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很想帮你。”年轻就是这样,日后,我为这句话后悔了太久太久。
“你真的愿意帮表姐?不,表姐不想你牺牲那么多,可能会害你失去工作。”
这话听来是多么无所谓,失去工作而已。我的工作都是表姐帮我找的,若是我真的出得上力,也该是我回报之时了。意气用事,对于22岁的我,“大义”当前,冲口而出:“表姐你说吧,我什么都愿意帮你做。”
话至半空,余音入耳,我并不知道我将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会牵涉多少人,更不知道将是谁来为我当日的无知与冲动买单?!!
……
第二天上班我去得特别早,办公大厅里一人也无,只有几盏熬夜的同志忘关的小灯,弱弱亮着。我觉得一夜之间,已发生很多事,每样平日熟悉的东西都变得不同,有异样的复杂的感觉,虽然我还什么都没做,虽然一切还都没有开始。
我坐电梯上楼。我是个很不爱坐电梯的人,电梯向上的时候一直升一直升,快到的时候会猛然下沉,而向下的时候一直降一直降,快到的时候又会猛然上升,最后的、突然的一沉一升往往令我心头一惊,觉得心脏被猛地拉到了半空中,一切支撑物骤然变得虚无,整个人骤然坠入深渊。
这一次,从15楼到17楼,只是两层罢了,那种惊悚感却尤为强烈,走出电梯门,我后悔我为什么不走楼梯。平步青云,有些东西得到得太轻松、太容易果真不是好事。
今日,我便要为我半年的豪华生活付帐了。“但愿我不会坠入深渊。阿弥陀佛,哈里路雅。”
这是我第一次做贼。
总裁办公室的门紧紧锁着。
揣着表姐昨天给我的钥匙,那曾是属于赫敏的,原来再多的忠心比不过一张支票。缓缓转动电子门,我的手心一片潮湿。
屋内的光线格外好,此刻晨光一片,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街上忙碌的人群,大多数人正在骑着车或开车赶着上班,这座城市无疑是可爱而欣欣向荣的。我喜欢这座城市。
本来我可以一直好好地留在这个城市,无风无浪地生活,但是现在,我必须亲手打破、打碎这一切平静。
我头很疼,昨夜我一夜未睡,早上尚未喝一口水、吃一点食物,最好下去喝一杯东西压压胃。也许我可以明天再来,也许我可以明天再做,笑,也许我只是在给自己找退缩的借口。不行,该做的事总要做,拖是拖不没的。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一点。
办公桌前,电脑是加密的,拿出表姐给我的解密软件。安装,进入,破解。几个简单的步骤,就搭上了我无忧的生活。昨日表姐掏出软件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我看着XP的桌面闪出。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提醒着我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没有,没有,没有。终于,在一个名为list的隐藏文件下,找到了表姐要的东西。
而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简单的copy而已。
几分钟的等待就像是几个世纪一样漫长。漫长的煎熬,漫长的怯懦。
其实我不该什么都没有准备妥当就来,其实我不该什么都不勘察清楚就这么快行动,其实——其实我是带着一种绝望的心情,做就做了,越早做越好,惟恐多考虑几天便失去勇气。
看了多少特工间谍的电影,做旁观者是越刺激、越惊险越好,忽然沦为剧中人,我竟是这样觉得无助,有战战兢兢,有心惊肉跳,但更多是感到生活毁灭的前奏。
世界末日前的先知人士,何其忐忑,何其惊悸。平凡的普通人是最幸福的,因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安全拔下U盘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当我安全地走出总裁的办公室,安全地走入电梯,经历下沉;下沉又猛然上升的过程,安全地走出电梯,何洁是我第一个碰到的人。她正在走廊饮水机前冲咖啡。她笑着看了看我算是打招呼,一如每天,似笑非笑。她是那种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人,让人摸不着头脑。平时我也懒得理她,今天她这般笑我格外不舒服,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我也不自然一笑就冲回大办公厅,坐回座位心还在不规则跳跃。办公室人还不多,只有三、四个,好象没有人注意我,我安心不少。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有的在整理桌子,有的在浇自己养的花,也有的在吃带上来的早餐,或是早上来打公家的免费电话,十有八九是长途。
我不动声色地掏出U盘插入电脑,不动声色地打开自己的电子邮件,上传,然后发向表姐指定的信箱,看着“邮件已发送完成”的字样我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差点背过气。
慢动作地回头,华伦天奴的西服,蓝色的T…Shirt,未系的衬衫领口,是他。再慢动作地抬头,干净的头发,干净的鬓角,干净的笑脸,是子建。我不知道当事情真有被揭发的一天,任子建会站在我这边还是公司那边,但是看见他我就本能安心。
“吃早饭了吗?”他问我。
我摇头。
他撇撇嘴:“又不听话!走吧,还有点时间,下去吃。”
早餐时任子建为昨晚喝多了,说了那么多自己过去的事而抱歉。
其实他该抱歉的是没有送我回家,为什么不送我回家?为什么我要跟他说,不用送我回家?!我痛苦而矛盾地想,那样也许昨天表姐就没有机会开口了,今早我就不用做那样的事了。但这样想是多么自欺欺人啊,表姐比我聪明、比我机智十倍百倍,她的来意就是要我帮她,段数之高便是她要我自己开口,自己答应,心甘情愿。
就算是昨天不说,她也会再找机会说,而我也一样会落入陷阱——哦,也许我不该用陷阱这个词,虽然我已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下沉。
那天我早早回家,我回去收拾东西。虽然表姐还用这房子来做承诺,说我若帮她的忙,就把这房子送给我,因为她说她的大老板其实也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但是我直觉这房子我住不长了。不如先收拾好包袱,随时准备走人,彼时也不至于太狼狈或太无措。
且,我也知道,那工作我也做不长了,总之,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了,乐观一点是小改变,糟糕的话就是大改变,而至于会大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偷的资料有多重要、多机密,竟然令表姐不惜用这价值几百万的房子许诺,一切我都懵懵懂懂,这一天过得特别漫长,而一切也都不再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我的华叔有句广告词是:一切尽在掌握。我有他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可糟糕的是,我什么都掌握不了,而且渐渐连自己的生活都掌握不了了,更不必说命运。
本来以为暴风雨就要来临,可出奇平静,出奇正常。一周内都没有什么事发生,公司里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表姐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跟我联络,也没有回我邮件。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收着了我的资料。
我如常地上班下班,和任子建研究新项目,除了我自己一天比一天心不安,一切都如旧,太阳每天照样升起,情人节照样来临,公司的桌上赫然多了很多玫瑰花巧克力,而我度过了一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那天任子建下班说可怜我一个人,要请我去看电影,各大电影院情人节的应景电影不少。
我笑着回绝:“大好时光,各走各路,误人误已太枉然。”他笑笑先走了。
我实在没有那份心情。
我实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每一天都如坐针毡,如履薄冰。每一天都惶恐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日子,怎么过下去呢?!公司里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觉得是那件事,还有何洁,她对我笑或是不笑我都觉得有问题,好象被她抓住了把柄一样。每次她和任子建说话,或上楼去高层办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