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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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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并排出了一条弄堂,走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阿德,再讲讲那个牛郎中的事,行不!”阿钟央求道。他对牛郎中的生活方式极其神往,日日跑乡走四方,顿顿有菜有酒。他没有吃过牛卵子,想必极鲜。 
  “不是已经讲过一讲了嘛!”阿德有点不耐烦了。 
  “再讲一讲,讲一讲呢!”阿钟摇着阿德的胳膊,再次求道。 
  “那个冲进去的洋装大姑娘,到底是咋回事?”金山那张方脸上的笑容有点咸。 
  金山这厮最感兴趣的就是男女之事,狗连蛋,猪配种,甚至是公鸡踩蛋,他都会有滋有味地看半天。 
  “不识,不过看上去,警所里的人好像很买她的鸟账,一般人敢到那里号,不给几杠子闷出来,才怪呢!”阿德因为这个女的敢大闹警所,不禁对她很是敬佩。 
  阿钟肯定道:“这个女的有来头得很!” 
  “那你干啥不等等看,一出来就跟,要我,我就跟,到底啥人,弄弄清爽。你又不是没时间,你!”金山遗憾坏了。 
  “你讲,牛郎中到底有啥事,他们要这样吊打?”阿钟仰脸问阿德,“偷拿扒抢,轧姘头,还是杀人放火?” 
  阿德摇摇头,他也觉得非常遗憾,连警所都去过一趟的人,居然啥都不知道。 
  “轧姘头?轧姘头,谁管,哼!桐镇轧姘头的人多了去了,那些男姘头女姘头,哪个被警所捉进去过?偷东西要捉,偷人不捉,这世界上东西比人值铜钿!啥也不懂,在这瞎讲。”金山鄙视地看了阿钟一眼,飞起一脚将一粒石子踢进河里。 
  河对过是高申蛇行大仓房的后墙。那后墙驳岸之间堆了几只污血斑斑的破竹篓。从仓房屋面和后墙的气窗里散射出来的几缕灯光,在水面上摇来晃去。 
  “天火烧!”面对高申蛇行,阿德咬牙切齿地诅咒道。他一脸愤然地对阿钟、金山说了说中午在这儿都发生了些什么。 
  阿钟、金山立即来劲了,金山一挥手道:“走,过去看看!” 
  阿钟蹦蹦跳跳地带头向前面一座烂糟糟的木桥冲去。 
  高申蛇行的排门关得铁紧,想必看店的康伯伯又在里头咂开酒了,康伯伯从来都是天一黑就吃酒,吃得晕晕乎乎后就上床睡觉。但从排门缝里,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们绕到仓房后面的那段驳岸上。 
  仓房临河那两扇气窗高高在上,这气窗连个窗棂都没有,空空洞洞的。金山说他先托阿钟上去,回头阿钟再他托上去。阿德则找到了仓房墙基下几个贴地的有砖头大小的排水孔。他选择了一处能最大限度地看清里头东西的一孔洞,小心翼翼地把一边脸贴在湿腻腻的地上朝里看去。 
  几盏气灯咝咝作响,大放光明,将高申蛇行的仓房照得如同白昼。 
  一头白发的康伯伯并没有像平日那样在吃酒,他挥着竹扫帚,刷刷刷地将地上的积水扫入四壁脚下直通河沿的阳沟。一排排装满蛇的竹笼呈井字形摆列在仓房的中央,那些蛇相互纠葛,扎成一堆,不见首尾。唯有摆靠在仓房大门边上的那只大竹箱里的金色大蛇和一只只竹篓里的蛇子蛇孙,齐刷刷地偏转脑袋凝视着斜依在对面墙头长约六七米的长板。那长板上铺展着一领蛇皮,那是日里被宰杀的那条大蛇的蛇皮。蛇皮边缘密密麻麻地钉满了细小的无头洋钉。灯光投射过来,将蛇皮上连山连水的蜂窝状网纹勾勒得一清二楚,网纹反射出一涡一涡钻石般的幽静的光波。 
  康伯伯见那些蛇的模样,甚是纳罕,他用扫帚在那些半立的蛇前一舞。但大蛇小蛇依然僵直不动,好似冬日里屋檐下根根令人心生寒意的冰牙子。 
  “嗨!”康伯伯心头一怵,将竹扫帚假意向那些竹箱竹笼用力拍去。大小蛇矬矬身,随即又缓缓地升起来。大蛇呆滞的眼珠紧盯着康伯伯,突然它鼓起两腮,吞吐着蛇信,引身死命地朝前一扑,它血迹斑斑的头脸又渗出一行行新的血浆。 
  康伯伯忙收好扫帚,对大蛇说:“那条雄的去了,你也想撞杀自家?做啥呢!我都七老八十了,还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无子无孙,做做吃吃。三岁死娘,十三岁死爹,阿苦。一辈子穷得连女人都讨不起,做一世人一点点滋味都没有,你说阿亏?可我还这么赖赖皮皮地活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归要死的,有啥要急的。时辰一到,等阎罗王来领你去,你想犟着不去也不成!所以有啥可急的?”康伯伯对大蛇叨叨一通,看着愤怒欲绝的大蛇慢慢伏下身去,便又开始刷拉刷拉地扫起地来。 
  阿钟、金山也不你托我我托你地搭人梯从气窗里往下看了,他们也同阿德一样贴地由砖洞往里窥探。刚才那大蛇这一幕看得他们头发直立,手脚冰凉。阿德不由得想到白天高申锤击那条金色雄蛇的情形,想到汝月芬满目的悲愤和绝望,不禁黯然神伤。 
  “放掉它们!”一个念头掠过阿德脑际,但他马上被这个念头骇住了。这事一旦穿帮,即便不被他们活活打杀;爹娘还不给活活气杀!赔起来;这许多蛇,铜钿银子就海了去了。 
  这时,一盏一盏的灯被熄灭了,仓房里顿时一片漆黑。他们三个腰腿僵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灯熄了,黑下来的仓房里的竹笼竹篓劈劈啪啪一阵脆响,一会儿那些咝咝沙沙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仿如千万只螃蟹在吹泡造沫。这时,一道炫目的红光,从木栅栏窗口急飘直下。 
  突然,几股积水蜿蜒曲折地从排水孔里慢悠悠地游了出来,分别向他们三人脚下钻来。 
  阿钟低头一看,小脸惨白地低叫一声,像一阵疾风似地狂奔而去,金山、阿德也跳起脚来,如阿钟一样地逃离河沿,拐过仓房,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疯跑。 
  阿德、阿钟、金山跑了一段路,又走了一段路,又觉得没劲了。但想想也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于是只得回家。他们百无聊赖地走进了藕河街街口,就听见一边有人从临河的窗里轰的一声将一桶水倒进了河里。那家户主姓白,因为癞痢头,大家叫他白癞痢。 
  “操,倒阴沟里都不肯的,河水大家都要吃的呀!”阿德又有点愤愤然了。 
  “这只白癞痢,阿三!”阿钟看看街边那个凹进去的门樘,骂了一句。 
  金山二话不说,在街沿上寻了块老砖,蹑手蹑脚向白癞痢家门口摸去。阿德、阿钟立即踮起足尖,跳着向前走去。 
  这时胸口的那枚玉佩又一下一下地叩打着阿德的胸骨,他随即又想到了牛郎中,牛郎中说他也想弄块玉来戴戴。 
  前面就是王瞎子家,阿德隐在一个墙角,向王瞎子家黑糊糊的门窗望了一眼。他已经很久不见这个王瞎子了。王瞎子那只瞎眼既不是一个烂糟糟的空洞,也不是那种死白死白的樟脑丸,只是张不开,闭着的那只瞎眼还长着长长的眼睫,所以王瞎子那只瞎眼瞎得并不十分怕人。阿德吃不准王瞎子这会儿在不在家。王瞎子鳏夫一个,有个老娘住在近段叫里泽的乡下,他隔三差五要到乡下给老娘送菜送米,大热天天天替老娘汰完浴,才回到自己家来,是个孝子。他们对这个王瞎子也很有些好感。王瞎子不论在外碰见任何人,都极其亲热地上去招呼,遇见他们或者比他们更小的孩子他会挤眉弄眼地同他们寻开心,即便他们围上去动手动脚,出手重了,他也不恼,举着双手或者双拳一抱作揖讨饶,最后迈着花旦的戏步,嘴里打着鼓点,扮着怪相逃走了。 
  金山的老砖在白癞痢家的门板上,发出了两声惊天动地的拍击声。金山扔下砖头,反身向已经撒脚丫速奔的阿德、阿钟追来。金山的身后,传来猛烈的开门声和白癞痢日天操地的吼叫声,紧接着,那块老砖带着啸声在距离他们脚后跟不远的地方摔成几半爿。 
  一个贼头贼脑的蒙面人突然从王瞎子家门口一闪而出,抢在阿德、阿钟和金山前面,发力沿街狂奔而去。阿德他们一看那人的扮相架势,便齐声狂喊道:“捉贼啊!” 
  听到有人喊捉贼,街沿旁边有两户平房的门砰砰啪啪地拉开了,另有一户人家的楼梯上也传来了咚咚咚地急速下楼声。那个蒙面人奔得更快了,阿德亲见那人突然一个纵身上了阿丹伯他家的院墙,然后沿墙一阵疾走,跃上屋面,翻过屋脊,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藕河街不少乡邻涌上街头,乱糟糟地瞎问:“啥人屋里贼偷?” 
  “王瞎子!”阿德、阿钟和金山一声喊,然后相视一看,趁乱分头直奔自己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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