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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之旅。
阿德突然有点愁肠百结。
爹中午在钱庄用饭,从不回家。看见阿德一脸新鲜血痕,娘紧皱着眉头把饭菜端上桌来。阿德执意不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娘也不问。娘从来就这样,啥事都放在饭后处置。阿德闯祸了,娘总关照爹:“吃过饭,把这小赤佬给我拾掇拾掇。”这一套是从老外公那儿来的,饭前如何如何,吃进去都不长肉的。
“那他妈的,这顿饭吃得怎样提心吊胆就不管了哇!”阿德曾撩开帐子问外公。
“是那个羊行老板的儿子!”娘见阿德放筷就问。她一直记不住哈松的名字,但她知道哈松是谁的儿子。阿德说过班上数哈松最痞。
阿德仰起一张被划破的脸点点头。
阿德很清楚他和哈松的事没完。从昨天下午到今儿早上,在路上时,他每一根神经都很紧张,但什么事都没出。可在刚才放学的路上,哈松就在新马路口等着他呢。
阿德待哈松迎上来,对他当胸一拳,他这才上手,两手绞紧哈松的胸襟,狠命地往墙上推去。但不料哈松竟腾出一只爪子挠破了他的脸。阿德松开哈松,一抹脸,一看一手血。
“这他妈的也太娘们了!”阿德的眼里透出火来了。没交手时,他以为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哈松,哈松很快。不过,他并不怯,他觉得只要自己不被哈松压在地上,就成。但他因极端鄙视哈松这种行为而勇气大增。他挥着乱拳头,扑上去,将哈松抡得连连倒退。要不是男女施先生和徐先生去商业食堂吃中饭,远远地大喝一声,还不定谁吃亏谁赚便宜呢!他和哈松在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中,各自逃散。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娘有些气急败坏。
阿德拒绝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哼,这些年,不管同什么人交手,他什么时候吃过败仗?顶多也是个两败俱伤。阿德闷坐在那,任凭娘去唠叨。哪怕拳头雨点般地落下来,只要不吭气,挺着!最先败下阵来的是爹和娘。
他现在不要阿钟他们来叫他一块儿到学堂,他喜欢独享上学路上的那段时光。看看时间差不多,阿德挟起红布包,摔门而去。
“你立功了你,跟我回来!”娘追到门口。
阿德头也不回地站在当街。
“我等一会儿去学堂!”娘的口气明显软下来了。
“你去学堂,我就再也不进学堂!”阿德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回道。
娘愣住了,她蓦地感到儿子长大了。
“这只短棺材。”她低声骂道。
阿德不知娘这是骂那个羊行老板的儿子,还是骂自己。他觉得从前傻着咧,一有祸事,就怯怯地看看娘,看看爹,马上开口自辩。不吭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再不就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们反而没戏了。这一招很管用,阿德有点得意,虽然脸上火烧火燎的。
河中的荷叶生青碧绿,圆圆润润的,它们或者舒舒坦坦摊在水面上,或者俏皮地支棱着,令人幽情顿生,而那些含苞欲放的荷花蕾和皱缩着未能张开的荷叶,在阿德看来,像寿桃粉拳,像蚬子大蚌,半开半合,令人期待。
一个蹲在石桥堍石阶上洗碗的大姑娘,露出雪白粉嫩的一小片脊背,一扬手将碗中的些许饭粒,向河心一撒,一群青脊白肚的梭条鱼哗的一声抢水而出,争相夺食。另有几条形如鲳鱼,鱼身点点红蓝闪烁的小鱼也蜂拥而至,有的则真奔洗碗女浸在水中石级的碗边争食。一条小石斑鱼竟游入一只碗中,轻啄碗沿上的饭粒,被那大姑娘连鱼带碗地提了出来。看着在碗中惊慌失措乱游一气的小石斑鱼,那大姑娘脸上如夏花一般地绽放着灿烂。
阿德绷紧的脸松动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大姑娘碗身一斜,连鱼带水地向河心一泼。嘿,要是他就把小石斑鱼盛在碗里带回去养在脸盆。阿德又看一个捉鱼人敲着船帮将鱼儿赶向他布在桥下的丝网,耐下性子等着捉鱼人起网。网一出水面,阿德看到网上只挂着几条猫鱼和一只起劲地弹跳着的白壳小虾,他心里不免一阵高兴。什么都捉不住,才好咧!他妈妈的,人家在水里那么费劲地长大,被他们随便这么一捞,就没得命了。
阿德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在一处街沿石下,找着那粒石子,那是一粒溜光圆滑的石子,跟了他好一段时间了。他一脚一脚地踢着,走了。一踢到学堂门口,他会用足尖将石子踢到一个隐蔽处,放学时再踢回家去。
路边的冬青树枝头结满籽实,沉甸甸的。他采一把冬青籽。这些籽多半生青碧绿,也有些是淡紫色的;籽的顶端赤紫,中间如褪色一般又呈淡紫,收到尾梢仍是青绿色的。他有时为此很愤慨,这么悦目的东西,竟不能吃。他把青籽撸下揣进兜里,其余的任其从指间漏出。青籽实在生硬,待会儿一见哈松就掷他脸上。
日头白花花地洒满一地,新马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往学堂去的学生。他们边走边玩边聊,似马路边上的那条小河,漫不经心,拖拖沓沓。
阿德小步踢着石子,走到三岔路口。有一条岔路直通他原来念书的私塾,他去过好几回,那儿已大不如从前。读书声稀稀落落,院内冷冷清清。几次他都没有进去,接替曲老先生的那位先生说阿德是灾星,阿德走后,陆陆续续走了很多孩子。
不论早上中午,每到岔路口,阿德就开始东张西望,一到这个地方,这个时辰,那个红晃晃的身影有时会在他前面不远处飘飘忽忽的。
他的眼睛一亮,用力一脚将石子踢得远远的,大踏步赶上去。
小风轻轻地吹拂着她头顶上一对红蝴蝶结,蝴蝶结忽东忽西,活物似地随风轻扬。她的身姿婀娜娉婷,如微微绽露花苞的红莲,鲜洁美艳。
阿德与她保持一段适中的距离,往学堂走去。
在一块儿念书也这么两年了,但他一直没能和她说点什么。她总是那么文文静静地坐在那,摇头点头,不出一声。不像那些傻逼疯丫头,成天价唧唧喳喳,老家贼似的。还啥时候都爱扎个堆,连他妈的上个茅房也联袂而行。
阿德知道自己成天惦着这个人,与人说话,总想着她能听见看见。先生提问时,他举了左手举右手。这样做也全是为了这个汝月芬,他是要说给她听的呵!如若答错了,他是肝肠寸断,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出错。谁答得出来,谁就是他的仇人。但她从不正眼瞧他,昨儿他和哈松交手,她也未置一词。有时真叫人沮丧!幸而,她对所有的人都那样,这也就罢了。
前面路边有一条黑巷,里头住着个疯婆子,她家人一不留神,她就冲出弄堂,在新马路上指天骂地。他们谁都知道,没一个敢贴那边走路,别给一把搭进去,煮煮吃掉。
款款前行的汝月芬突然反身回顾。她牵动着小口樱桃,但什么也没说。犹豫片刻,汝月芬幽幽地看他一眼,走进学堂大门。
这一眼看得阿德心口一阵乱跳,他涨红着脸稍作迟疑,又大步地跟过去。
午睡睡到一半时间,汝月芬身子一颤,醒了。阿德的座位还是空着,女施先生的位置也是空的。
哈松眼睛发呆,趴在桌上发愣。
她轻悄悄地向门口走去,哈松将长脸深深埋在臂弯里。
汝月芬走完铺满方砖的阴凉过道和长长的木地板回廊,上楼下楼,绕了大半圈,仔仔细细地辨认一间间毫无区别的屋子。
汝月芬在一间门窗玻璃都被细心糊上报纸的房门口立定,踌躇再三,轻轻地叩响房门。门内没有一点儿声响,但她仍敲个不停,笃笃笃笃笃……
门猛地拉开一半,徐先生的短发根根直立。他一脸怒气堵住门,生气地说:“乱敲什么,敲什么!”
徐先生高大英俊而又威猛,学堂里有不少女先生和女生都很喜欢他。汝月芬原来也很喜欢徐先生,但从现在起,她再也不会喜欢这个徐先生了。
房间里满是新鲜的胶皮味道,她知道在里屋门后,有几个开线破口的足球和铺着报纸的棕垫。
汝月芬垂下眼睛怯怯地说:
“找施先生,施艳林先生。”
“施艳林先生怎么会在这,回教舍去!”
汝月芬幽幽地顺着原路往回走着,她感到有些若有所失。
铃还在一路响着,教舍里开始沸腾了。哈松伤心地看着汝月芬出去进来,林立生用手背擦着口涎。
汝月芬坐下不久,女施先生进门了。她的头发有点散乱,眼神有点慌张。
汝月芬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