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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一冰已经没有了知觉,但他身上的每一处皮肉都在微微地颤动着,如一条煎锅中的鱼。陆子矶看到大片大片的皮,仿佛纸张似地从他身上拖挂下来。
瘦长汉子向另外一个大汉招了招手,那大汉从一口大缸中拎一桶冷水,向这儿走来。那桶冷水没头头脑地带着一片脆响泼下去时,两个仍然高高地站在锅台上的赤膊大汉松松地垂下网绳,薄一冰便像一条鱼似的在原地一跃而起,而后又重重摔下。
那大汉对网中的薄一冰大声道:“再不说,今儿就把你煮了!”
薄一冰大头一抖,一张完整的脸皮便从他的脸上剥落了下来。他双目迸裂,放声大叫:“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哪!”
瘦长汉子向那两个赤膊大汉一摆手,转身离去,他顺着高高的石阶向上面那扇大铁栅栏门走去。赤膊大汉网绳一收,将奋力挣扎的薄一冰高高提起,又扔进了沸水四溢的大锅,然后又提溜出来。
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长叫声再次响起时,陆子矶再次闭起了眼睛。他这才彻底明白冒辟尘他们为啥要杀了那个什么天官。只有在一代暴君的治下才会有如此兽行!
陆子矶双目含毒地看着瘦长汉子离去的背影,平生头一次动了杀机。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这儿,他发誓头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这个瘦长汉子。
隔壁那间笼门被打开了,刚才赖在了地上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退到笼底。那赤膊大汉抡着锁链向他走去。
那年轻人双膝着地,把头磕得咚咚直响。他边磕头边向赤膊大汉哭叫着:“不用审了,你们不要再审了。我把你们说的那个冒辟尘藏在了我家后院的地洞里了,你们不要再审了,不要再审了!”
陆子矶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鲁美伦和高梦轩一直在望江楼上喝茶,她始终在为那个死了男人的妇人而难过,那个妇人刚才朝她跪下时,她悲伤到了极点。这个妇人仅仅是为了要回被人逼死的自己的丈夫的尸体!她顿时对这块她刚才还感到异常亲近的土地感到一种厌恶。
高梦轩说,在中国,有时地方越小也就越黑。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和有皇亲国戚的地方,常常也是暗无天日的地方。
渔园的一盏盏宫灯都被点燃了,在昏天黑地中显得格外的扎眼。镇东宝塔那儿的浓烟也已完全散去,但天空中却聚集着更多的黑色云团,那些云团的模样大都有些恶形恶状。这个黑灰双色的古朴小镇,这时显得有些云愁雾惨的。
鲁美伦和高梦轩都不想回去,那儿人多,有点闹。
鲁美伦突然向高梦轩请求道:“将军能否帮我一个忙?”
“能为鲁小姐效力,是我的荣幸。”高梦轩微微地皱皱眉,很认真地偏转脑袋看着鲁美伦。
“我……想采访那个刺客。”鲁美伦道。她说遭遇一个行刺国家政府执政的刺客,一个中国乱党,这对一个吃新闻饭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不想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故而请求高梦轩无论如何能够成全她。
高梦轩对鲁美伦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感到非常诧异,他坚决地摇摇头。
“将军,求你了!”她开始软缠硬磨,发起攻势,“你看,将军,我在替天官作传,能够了解与天官不共戴天的秘密组织的那些人的政见,这对我是多么大的帮助呵!这对任何一个传记作者而言,都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再说,那些加入民间秘密会社的人的经历,对我也太有诱惑力了,我太好奇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求你了,将军!”
不想则已,一想到她将与一段历史擦肩而过,鲁美伦心里就开始跟猫抓似的。
看到鲁美伦急了眼的模样,高梦轩笑道:“你是无论如何过不了李镇公这一关的。”
鲁美伦向高梦轩眨眨眼睛诡诈一笑:“他不是正巧不在吗?”
高梦轩有点心动了,他对在野党的兴趣并不亚于鲁美伦,但这实在是一件叫人作辣的事。于是,他还是有点为难地摇摇头。
鲁美伦一看高梦轩态度较前有些松动,便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她竟从荆轲、聂政、专诸、要离说开去,告诉高梦轩,没有荆轲刺秦王,那么这世上就不再有一部完整的秦史了。他高梦轩不助她一臂之力,似乎就是对民国史极大的不负责任。中国历史便是由这样一部一部的断代史串联成环的,一部残缺的断代史,就意味着一部残缺的中国史。
高梦轩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回头向他的马弁招招手。那个远远地站在一边的马弁一过来,高梦轩就让他去找那个留守在此的潘处长。
那马弁一走,高梦轩对鲁美伦笑道:“那咱们就去试试,为了你的中国历史!”
鲁美伦抿嘴一笑,赶紧搀着高梦轩向楼下的廊道走去。
鲁美伦和高梦轩一迈出望江楼那道高高的门槛,一个身着便装的瘦长汉子就随高梦轩的马弁从廊道上走来。这个瘦长汉子,叫潘文彬,前任内务总长的一个远亲,原先与李镇公一直平起平坐,但一夜之间,却成了李镇公的下属。为此,他始终没有回过味来。
潘文彬与高梦轩、鲁美伦在京城就有过几面之缘,也算老相识了。他一向对高梦轩仰慕得紧。谁都知道高梦轩迟早会成为这届内阁的陆军总长——如果高梦轩能与天官重修旧好的话。
高梦轩一说到鲁美伦是从为天官作传的角度来考虑,所以才提出要采访那个刚刚抓获的人犯时,潘文彬毫不犹豫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只是作了一个小小的变通,改采访为提审,鲁美伦当堂可以问任何想问的问题。
他们这段时间抓来的人,除了叫薄一冰的和偷运水雷的三个人可以定性外,被关在镇上和这儿的其他十几个人都没能找到什么有力证据。有几个据说明早保人一来,就可以走人。这个捉蛇人与冒辟尘是一种什么关系,谁也不大吃得准。但按常理来论,如果他们同属乱党,一般不会做出
同居一室这种选择的。
潘文彬觉得从他对陆子矶了解掌握的情况和刚才的现场观察来看,感到这人无论怎样都不像是个什么乱党刺客,因而他很乐意卖高梦轩这样一个人情。
喜出望外的鲁美伦,又向潘文彬提出拍照时,他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然后就让人去洞中提人。
花厅与望江楼、灵屋楼之间有廊道相连,而厅楼北侧临池,池的三面广植花木,并有假山环绕,对面池岸另有一片参天古树,古树巨大的树冠将池岸遮蔽得滴水不漏。
阿德听见杨标和他的手下一通耳语后,杨标便急急忙忙地走开了。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窗下那一方黑亮黑亮的池水,犹豫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最后还是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翻过去,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浸入水中。他游到池对面,逃进那堆假山,绕过那片林子,来到那晚他们光顾过的那条廊道。翻过廊道,不远处就是那圈山墙,只要爬过墙头,藏进丘林,那么他以为自己就算得救了。
当他向池心悄然游去时,只听得耳房隔壁的花厅里一阵啰唣,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其中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他们纷纷择座而坐。阿德正准备潜入水中离去,花厅临池的半幅长窗帘被哗地拉上了,忽然,满脸憔悴的陆子矶出现在那半幅长窗里,他被人押着走进门来。
“陆伯伯?”阿德大惊失色地看到被押进来的人正是陆子矶,本来他想找到汝月芬,回头再去找这个陆子矶,让他出来作证,他从来没有讲过汝月芬是毒蛇的话,是哈松屄嘴里喷粪。但阿德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陆子矶。
“那么冒叔叔也肯定完了!”阿德想到这里心口如遭重撞,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沉,接着,他手脚不禁一乱,于是掀起两个大水花,然后便连喝了两口水。剩下的半幅帘子也被拉上了,阿德调整了一下手脚,一个猛子,向花厅那面临水长窗潜去。
对岸一座巨菇形的假山孔中,有一双眼睛猛地向掀起水花的池面看来,直到池面恢复平静,那双眼睛才转向别处。
阿德顶着一张硕大的荷叶,脚踩花厅水桩,双手攀定窗沿,透过窗隙向里张望。这时,山门吭吭吭地开了,几个人影从池东绕行过来,走入花厅这边的廊道。
阿德赶紧沉入水中,双手抱定水桩,顶着荷叶,贴在窗下。
第十八章 蛇 怨(1)
花厅临池的一面长窗的布帘全拉上了,屋里光线显得越发幽暗了。
一张铺着绿呢的大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