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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着呼吸的阿德一下吐出一口气,轻呼一声:“冒叔叔!”
陆子矶背着冒辟尘随阿钟向前狂奔,郝妹的女儿和那个叫阿德的男孩始终贴边抓着冒辟尘的手,居然半步不拉。
陆子矶觉得没有比把冒辟尘藏在望夫塔里更好的主意了。这个时候,他恨不能来来回回一遍一遍地去抚摸这三个毛茸茸的脑袋。
当郝妹的女儿再把一大包金创药交到他手里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冒辟尘就要得救了。汝月芬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那个有异类嫌疑的红衣女孩了,她只是郝妹的女儿,看上去亲亲的。
陆子矶将冒辟尘藏在司空家大院的那片废墟中,便独自向镇口奔来,想探探路再做定夺。当他发现镇口的路已被完全封死时,不禁方寸大乱。他四处探寻奔走,想绕过这镇口,可始终没能找到这样一条路。于是他重新退回废墟,背起冒辟尘。当走到那座年久失修的老石拱桥上,打算另投他处时,陆子矶脑袋一闷,暗暗叫苦。
陆子矶瞅见有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叮叮咣咣地从远处的塘路上走来。
陆子矶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做走投无路,那一刻他已经彻底绝望了。那队士兵过来后,这废墟少不了是要搜上一搜的。但待他冲下老石拱桥,看到上翘下坠,歪歪斜斜的桥阶石,忽然想到桐镇的石板路下,毫无例外是直通各个河岸的下水通道。所有的下水通道千百年来始终保持着畅通无阻,为人所用。于是他当即逃回司空家大院衔接司空坊的那条石板路,撬起石板,进了下水通道。
陆子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三个孩子怎么知道冒辟尘藏在司空家大院的呢?陆子矶问跟前的阿德,阿德看看上气不接下气的阿钟,随即他俩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汝月芬。
一下就静场了,只有喘息声和刷刷刷的脚步声。他们进入了一条弄堂,弄堂中有些人家的门窗都是开着的,大家也就不吭气了。
汝月芬的脸红了。可以糊弄阿德,也可以敷衍阿钟,但陆子矶不行。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一出弄堂,她抹了一把汗,撩开湿漉漉的鬓发,硬着头皮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说书呵!”阿钟回脸对汝月芬不满地嘀咕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在司空坊的那片废墟里看到了冒叔叔,一身枪伤,血糊拉拉地躺在那儿,快死了。现在怎么又说不知道了呢!”
陆子矶锐利地向显得有些惊慌的汝月芬看了一眼,但这一眼使阿德顿生不快,他也迅速地转脸剜了陆子矶一眼。
“咋,不可以呵?刚才这样说,现在又不想说了,你还想咋啦?用得着你这种样子!汝月芬像王铁嘴一样,还能掐会算呢,说出来吓不死你!”阿德向阿钟瞪眼道。他这既是回应阿钟,也是回击陆子矶。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站在汝月芬这一边,死帮汝月芬。
但在这期间,阿德自始至终,没敢去看汝月芬的面孔。他告诉自己:汝月芬不说,他就永远不问。
陆子矶刚才那一眼,令汝月芬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特别不喜欢陆子矶这种目光。前些日子,在王大毛出事和她在学堂里被蛇咬伤后,在花山头就见过陆子矶这种眼光,使她畏惧而又恼怒。这会儿的陆子矶在她眼里,又不太像是那个令娘牵肠挂肚,叫她也渐生好感的蛇郎中伯伯了。
一种带有些微敌意的尴尬顷刻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子矶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过了,也许汝月芬真的像阿德说的那样呢,她有能掐会算这种超自然的能力呢!在民间,有这种本事的人,他倒也偶有所闻。退一万步说,这个郝妹的女儿即使真的有异于人类,那又怎么样!她又没有害人,她不仅不害人,这不,还救人了呢!
“不想说,就不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子矶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拍汝月芬的后脑勺,极其真诚而又友善地说道,“你们这个冒叔叔,真是吉人天相,人助天助!”
汝月芬心里不禁一热,她很快变得坦然起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瞥了阿德一眼,在心里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但想到自己会一辈子跟着这个人,又顿觉释然。这世上有些事儿,说不得也,哥哥。
阿德也立即转怒为喜,那份异样感因着陆子矶的真诚友善而即刻化解了。
“能掐会算?你大起来,不要变成那个曹婆婆了噢,想吃啥有啥!”阿钟贴过来对汝月芬悄声细语道。曹婆婆是能代言亡灵的师娘,在桐镇中小有名气。阿钟对曹婆婆极其羡慕,有些请她作法的主,事毕之后并不带走供祭亡人的猪头鸡鸭,那些油漉漉的东西最后就归她所有了。
“你只知道吃!”阿德扛了阿钟一膀子,看看在陆子矶背上软作一摊的冒辟尘,想起他在塘路上健步如飞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他问陆子矶:“蛇郎中伯伯,冒叔叔的伤阿会好起来的呀?”
陆子矶踌躇了一下,摇头叹道:“很难讲,这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时,汝月芬忽然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异样,慌忙示意大家停下步来,贴墙而立。但陆子矶侧耳细听之后,觉得并无问题,便对汝月芬一摇头,正待起步,一条黑影提着枪从弄口悄然而过。陆子矶身上顿时出了些微汗。这时又有几条黑影轻悄悄地走过了弄口。
陆子矶和阿德阿钟一齐向汝月芬看来,目光中蓄着敬佩,弄得汝月芬害羞地垂下头来。阿德正准备让阿钟先出弄口,到前头探路时,冒辟尘在陆子矶背上忽然挣扎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吟。
陆子矶胸口一紧,立即将冒辟尘放下来,他以为冒辟尘要醒过来了。
冒辟尘一脸红疹此时完全褪去,这张五官端正而又清秀的面孔,那股一直罩在他脸上的阴暗戾气,也已烟消云散,显得平平静静,犹如微波不兴的印月潭水。但他并没有醒来,仍然昏迷不醒。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他这条命……”陆子矶话没有说完,向冒辟尘胸前看去,那些包扎在胸口的布带,此时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汝月芬紧紧地握着这个本来要成为她干爹的手,摇着。她多么希望她的救命恩人能张开眼来。只要一张开眼,人就活了。阿德则垂着脑袋蹲在那儿,鼻翼微张。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异香又弥漫在天地之间,似乎冒辟尘目光平和地翘出一根弯指头端着一只药罐,小小心心地向他走来。
“蛇郎中伯伯,冒叔叔到底咋了,他们要用枪把他打成这样子呀?”阿钟终于逮住这个当口问陆子矶。
陆子矶眯缝着眼看了看这三个孩子心想,他们无意中已经卷进这场生死劫里来了,他们有权了解他们想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用说,谁知道司空家大院三十年前那段尘封土埋的秘密,就意味着谁有可能会踏上一条不归路。可无论怎样,他不想让冒辟尘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也想让这些孩子为救了这样的人而自豪。
陆子矶将他听来的江湖上流传的强盗的种种暴行,告诉了这仨孩子。他咬着牙说道,冒辟尘就是个替天行道的侠客,他专杀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今儿冒辟尘遭到了那些联起手来的畜生的伏击,就伤成这样了。冒辟尘是在负伤逃走的路上,撞上了他陆子矶的。
阿德想到了被大湖强盗绑票的外公,想到了当时家破人亡了的娘。他决心也要像冒叔叔一样,练一身本事,也专杀那些烂骨头强盗!他当即又想到了王庄的那起杀人案,那兄弟大佬也一定是杀人放火的魔头,这俩魔头也一定是他冒叔叔杀的。想不到,他还助了冒叔叔这么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阿德立时兴奋起来了。他一脸敬畏地看着这个在陆子矶背上一耸一耸的软绵绵的冒辟尘,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剜下来,烧给这个替天行道、飞檐走壁的冒叔叔吃,只要能救他,怎么样他都肯的。他问阿钟,阿钟也肯的。
最后,陆子矶说出了冒辟尘惨遭灭门的身世,只不过地点搬到了皖南,人数也大大地被缩了水。说到冒辟尘儿时,同母亲跪在公堂喊冤,被大大的重重的皂靴踩劈手指时,阿德都快疯了,他重重地捶击着同样抓狂的阿钟。而汝月芬则深深地垂下头去,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那始终乌云翻滚的天空此时张开了一个深陷其中的铁色巨洞,一些碎如破絮的云,清清白白地穿梭在这龇牙咧嘴的巨洞中。而笼罩着远方的那些高低错落起伏不定的山峦深处,黑沉沉密匝匝雨云中则闪耀着一道道连天接地的枝状闪电。
那些始终围绕塔顶翻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