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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杂志社的丰厚报酬为我铺平了仕途,同时也为我的物质生活提供了保障,我再也不用像大学时那样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泡方便面拮据度日了。
我曾经幻想若干年后,经过积累,真能像别人说的那样协同牛主编成为主宰本地期刊市场的杂志大亨。可是我能么?我会一直这么下去么?我不知道。我原先是个优秀的抽象派画家。我担心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脑袋里的那些现在看似新鲜的想法会随时间一起灰飞烟灭。
其实,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这一年来,我已经基本上不怎么画画了,偶尔画的只是一些连接杂志内页图片的矢量卡通和一堆乱七八糟看起来还算保留了一点抽象风格的简单线条。
这之前,这对于我,都是不啻行为,然而现在,为了彻底摆脱家里的干扰,摆脱贫穷,我竟主动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牛主编其实不会用我多久。我心里很明白。如果有一天我油尽灯枯,他肯定会一脚把我踢开,不会给予任何怜悯。
这不容置疑,这是老奸巨猾的媒体人的一贯作风。
我一边想着,一边掏钥匙开门。
上哪儿了?我翻遍全身口袋也没找着钥匙。不会丢出租车上了吧?他妈的,发票也没要。这下可糟了,看来只能回杂志社凑合一宿了。
正想下楼。
咣当一声,屋里传来巨大的声响。
“谁?”我贴在门上警惕地喊了一声。
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脸。
我操!真他妈喝多了,白天的事儿全给忘了,我怎么忘了屋里还留了个女人。
“你喝酒了?”孟瞳妍关切地上来,塞给我一条湿毛巾。
“怎么还没睡?”
“睡好长时间了,刚醒。你上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儿”,我说,“跟几个朋友谈点事情。你帮我放点水,一会儿洗个澡就没事儿了。”
我脱掉鞋子,光脚坐到电脑前。
“你动我电脑了?!”我冲她喊了一嗓子,“电脑上那张纸条呢?”
她匆匆忙忙跑过来,看我生气,脸上不禁红了一大片。
“在那个垫子下面”,她指指鼠标垫,小心翼翼地说,“我看房间太乱,就收拾了一下。”
经她一说,我才发现房间整齐了不少。
“没经你同意,就…就……,不…不好意思”,她有些羞涩。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
坐了一会儿,脑袋清醒了许多。我低头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然后跟她说,“要是睡不着就先看会儿电视,我还有事儿,咱们明天再聊。”
“好的”,她说,然后乖乖坐在客厅看电视。
可能怕吵我,她调小了音量。还挺懂事儿,我想,孟瞳灵可从不体谅别人。
拨号,上网。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是我和她固定的聊天时间。
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自从上次她从日本回来之后,我们变得越来越熟,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当然,这只是在网上,也只限于在网上。
她已经在等了。
第二层皮:我来晚了,单位有事儿,一个饭局。
造型师:喝多了?要不要早点休息?
第二层皮:没事儿,有你关心好多了!
造型师:贫!
第二层皮:我也感觉到贫了,我最近特烦,有点讨厌自己了!
造型师:怎么了你?!你以前一直都很乐观!
第二层皮:人是不是都会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特别多,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乱死了,一点头绪没有。我这儿现在有个女人,好像是以前跟你说过的孟瞳灵,不过好像又不是。
造型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吗要说好像?你以前不是跟她……
第二层皮:你知道那个约定吧?就是如果有一天她变漂亮了我就天翻地覆那个。
造型师:嗯!
第二层皮:她比孟瞳灵漂亮,长的不一样,但是声音一模一样。
造型师:“她”是谁?
第二层皮:现在在我家的这个。
造型师:怎么会这样?她没告诉你?
第二层皮:告诉了,她说她是孟瞳灵的双胞胎妹妹,叫孟瞳妍。但是我不敢确定,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声音。
造型师:也许是真的呢,配音演员不就能发出跟别人一样的声音么?
第二层皮:你提醒了我。看来我应该相信她。
造型师:你今天状态不好。是不是喝多了?头晕么?
第二层皮:一点点!我们的事情谈妥了,杂志改版的事情肯定没问题!
造型师:又腐蚀共产党了?
第二层皮:没办法,我只负责出谋划策。
造型师:你变了。
第二层皮:我知道,所以我开始讨厌自己。咱们认识有一年多了吧,这一年我好像一直都在变。变得世俗了。但我控制不住。
造型师:我能改变你么?
第二层皮:难!
造型师:为什么?
第二层皮:你是我心目中最纯洁的女孩儿,我不想让你沾染我身边的任何腐朽。我希望你能像天使那样永远珍藏在我心里。我不愿意你为改变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而过多耗费精力。
造型师:我想见你。现在就见!
第二层皮:你又开始耍小姐脾气了!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已经被社会污染了,而你不一样,你不能靠近我,否则你也完了!
造型师:你完了?
第二层皮:我会挽救的。
造型师:那个女孩儿在等你?你会不会跟她那个?老实说!你从来不撒谎。
第二层皮:不会!至少今晚不会!我发现我开始讨厌女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除外。你不像我身边的女人。你在我心中可以没有性别。我当你是我自己。所以我才跟你说我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烦了,一定要告诉我!
造型师:等你酒味没了咱再聊!亲我一下,我睡了!
第二层皮:啵~~~
造型师:啵~~~晚安!
20
我曾经长久地注视那盏灯。
像注视虚空中走来的某个娇媚的女人。
我渐渐铲平了思想的丘陵,在欲望的盆地添上了新土。
我并不奢望那些失去光彩的模糊的信仰还能回来。我无法前进,在理想的舢板上,无风之浪只能退而求其次,择日出航。
我成了蹩脚的船长。
我不改变行程,也不改变目的。我只要这样轻盈地漂浮着,像块朽旧的木板,逃离了内心的集体,在人群的海上,漂到哪儿算哪儿。
老爸已经彻底对我死心,老妈也不再喋喋不休。
他们不再盲目催促。
他们渐渐明白,其实不说什么,在这样的社会,我也会违背最初既定的计划,实现他们的心愿。
我偏离了宗旨。我放弃了原则。我不再是画家,不再是艺术家。
我成了一个制造缺憾艺术的成功的商人。
尽管我从不违背道德,但我摆脱不了社会给予的那副无形的枷锁。我慢慢学会了世俗,学会了在人群中站立成风的高度,耀武扬威地喊着一定要做个人物。
老牛是一类人物。
而我,是另一类。我不用过分表现,就能凸现与众不同,所以我不喜欢夸张,我依然习惯在漆黑的晚上安静地思索那些内心的隐痛,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与先前的理想擦肩而过。
所以说,我是残酷的。
但我不酷。
我只是残忍地把那些女人搬上床。脱光。沾光。然后在别人面前风光。
我的行迹如此可疑。我的行径卑劣。
可我没有办法。我并不想这样。我想像先前那样,做个纯粹意义上的不卖弄风骚,不靠投机取巧骗得社会信任的真正的艺术家。
可我们不需要艺术!
这是前两天员工培训大会上的我的发言。其实我是对的。在老牛统领下的这个物欲横流的非艺术辖区,我们不需要信仰。
所以,我暂时埋葬了信仰,我废了理想的翅膀,在良心的血上游荡。
我在血上游荡。
我游荡。可心是肉里的码头。我们什么时候靠航?
21
我相信了孟瞳妍的话。
孟瞳灵死了。
星期六下午,单位没事儿,我带孟瞳妍去了武林门。我们转遍了所有的商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给她买了整整三大包衣服和化妆品。
我在一个大学同学的公司帮她谋得一份差事。
那是一间不错的地产广告公司。她要做的是,跑业务,拉单。
我不敢确定她能否胜任。但是我知道,她的声音,跟孟瞳灵一模一样的声音,将是她最大的资本。
我不相信有人能抵抗那种声音。很早之前我就说过,那是一种来自异域的空灵的声音。那种声音粘了天使的翅膀。即便是魔鬼,也会为之动容。
孟瞳妍对我心怀感激。
没关系,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我总是这样安慰她。
晚饭之后,我带她去了编辑部。
老牛不在,只有小王还在忙着赶下一期的稿子。
我安排孟瞳妍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过一沓老牛选定的采访纪录,进行第二轮筛选。刚招来的那几个小伙子活儿干得不错,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