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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继续了六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这样坚持再一个六年。
程欢曾经说──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光华毕露,所以命运才给你最沉重的一击。否则,你怎么能让人相信上帝对于每一个儿女都是公平的呢?难道好的都让你一个人儿霸占了?那那些倒霉的人找谁说理去?
想来是的,每个人的一生总要面对一些欢欣与哀愁,不要指望饮尽甘甜的蜜水,否则之后等待你的,就只有胆汁一杯。
毕竟是夏天,很快,刚刚还黏着水汽的发丝已经干了。她用手指作梳子,为他梳拢着。
一丝银光晃到眼前。
“你有白头发了。”乌黑的发间竟然隐藏着一根银白的发丝,也正是因为只有一根才显得如此突兀。随手拔了下来,递到他的眼前。
“……”他看着手中的白发久久不语。
“怎么了?”见他没有反映,她委下身子伸手推了推他。
他笑了下,摇摇头,将白发抽走扔掉。“没事。”
他回身挨近她柔柔的身体,张臂抱住。
刚刚洗过澡的身体仍带着沐浴乳的香味,两个人的味道混在一起,分不开了。
她也环住他的颈项,不留痕迹的为他轻轻按压。她知道他的辛苦,因为那里的肌肉紧绷得犹如满月的弓弦,好似再紧些就要断弦一般。
“别这么忙,有时间多陪陪孩子,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呢?”她听见他如是说。
她一阵气堵。“最没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
然后,他笑了。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听来犹如天籁,那样好听。但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这笑声中隐含着某种酸涩的味道呢?
“谦,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三十岁了呢……”
“……”
“已经要变成老女人了……”
“……”
“不过幸运的是,你比我还要老,而且你已经有白头发了,可我还没有、我还没有……”
“……”
“你说,等我生出第一根白头的时候,是谁给我拔下来呢……”
他终于回应了她,只不过是用吻,那是一种带有莫明情绪的吻。他将她压入柔软大床,上半身叠在她的身上,吻着她。
他们吻的都很专注,只是亲吻着。这吻里含着欲望,但却是那样的微弱,更多的,是借由这种唇齿交缠的方式向对方、或者说向自己传递着某种暗示与期许。
怎样的两个人才能在这样动人的交缠里秉持着各自的态度与立场?她是靳轻;而他,是那个叫顾谦的男人。
一声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同时震醒了热吻中的男女。
他退离她温软的嘴唇,在她上方看着她缓缓睁开一双盈盈美眸。
“你的电话。”那是她的手机铃声,他提醒着依旧没有动作的女人。
他要起身的行动让她阻止,一双纤细的手臂此时正牢牢地困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小任性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机,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两人一语不发地看着对方,似乎在都等待那恼人的铃声自己结束。
终于,铃声停歇了。
这断掉的声音好似一门开关,它的结束却打开了另一道满载欲望的大门。
他猛地又含住身下女人柔软的唇瓣,已经犹如樱桃红般的香唇与他纠缠,白玉的手指穿梭在他的脑后,在黑色的发间若隐若现。
他的唇辗转来到她馨香的颈子,终于得到自由的嘴唇,不由得呼出一声柔软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过于绵软,被再次响起的铃声覆盖的一丝不漏。
身上的男人犹如蜡像般僵住身躯,他顿住三秒钟,也只有三秒,那双刚刚还能制止住他行动的手臂便被挣脱开来。
他快速地捉过茶几上的手机,又很快的旋身回到她身边,翻开手机,递到仍躺在床上的她的面前──
“接电话。”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但是微微上扬的尾声还是泄露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靳轻接过电话,按下通话键──“喂?”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声略带焦急的声音。
下一秒,刚刚还赖在床上的靳轻好像一个偷懒时被查勤的小兵,“噌”的坐直身子,起身走下床。
此时她在床的这边,而他,在另一边;同样的,她在电话的这边,而“他”在另一边。
她走到与卧室相连的旁厅去打电话,快要走出的时候,回头眼角看到他拉开被子准备就寝。
“嗯,我没事,刚刚睡着了,没有听见电话响。……好,我知道了,嗯,晚安。”
收了线,挂断。
走进卧室时,床头的小灯已经关了,一室的幽暗,只有月光依旧光顾这里。
她借着月光走到床边,看着背对她的宽大背影,不由得一阵踌躇。溜到薄被里,她蠕动着蹭到他的身后,揽住他,素手抚上他的胸膛,下巴碰着他的肩膀。
“刚刚是我们老板,嗯,……关于明天发布会的事,有些细节他不放心。……你睡了么?”
回应她的,只有他规律的呼吸声,那样绵长,那样深沉……
第十章
清晨六点,很多的人还在睡梦中,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在乡下,在这个时节,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到处都是绿色。
顾谦把车停在一棵老槐树的下面,独自步行向阡陌小径的深处。
小路很窄,中间凸起厚厚的土包,这里都是黄土,若是赶上下雨天,这股子泥泞他是领教过的。路的两旁绿草油油,上面点缀着纷繁的小花。不过是些野花,他叫不上名,却十分好看。
突然想到女儿,若是带她来这里,她一定会像只小鸟一样的飞进花丛。想到这,他不禁微微一笑。但是这念头却在看见前面那个背影后瞬间消散。
那是个老人,简单的棉织短袖衬衫与长裤,头上是一顶遮阳的帽子。他坐在一个小型折叠椅上,微微向前倾斜的脊背有些佝偻,手却很稳,他正握着鱼竿,身旁是一个蓝色塑胶桶。
这个阡陌小径的尽头就是这里唯一的一条河,很多来这里踏青的外乡人都不知道,这看似清浅的河水里面充斥着鱼儿。都说水清无鱼,但这里似乎是个例外。尤其到了每年的惊蜇之后,鱼儿从上游下来,过了端午,便又洄游。它们在温暖的时节里繁育后代,而这里,就是温床。
顾谦一步步走近,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碾蹋过的青草发出一种很特别的声音,也只有这个时候,踩着水汽如此丰沛的青草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老人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淡地说着。
“我失眠。好久没来这里看您了。”他走到老人的身边,看着鱼线斜拽到水中。
“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适当的放松一下会有利于睡眠,有空你也学着钓钓鱼,别总是呆在办公室里。”递给他一副备用的鱼竿,那上面已经布好了线,又挑上饵,垫了垫手腕,示意他接过去。
顾谦接过来,他从未钓过鱼,却也照猫画虎的开始了这新奇的体验。
“钓鱼讲究心静,有时我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不见得会钓到很多,但是‘收获’的却也不少。等会你就会发现,这并不是在浪费时间。”
“您的睡眠一定很好,不像我。”
老人笑了下,没有回答。
“我每天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再多就没有了。上个月我见到一位学医的朋友,他说我这样会老的快,可不是么,现在我就已经有白头发了呢。”顾谦语毕笑了笑,淡然道,“我似乎已经把好运都用光了。”
老人刚刚还平坦的眉头已经渐渐皱起,那双经历多少变故的眼睛仍望向鱼钩沉没的地方,但是那里似乎不再是清浅的河水,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里真好,环境秀美,民风纯朴,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泥土的味道了。看惯了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来到这里才觉得是世外桃源。怪不得您愿意放弃城市的喧嚣遁居这里。”他还是笑着说道。他的手也极稳,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丝毫没有差错。
“顾谦,你……”
“顾爷爷!”
刚刚开口的言语被一声童音打断,老人回头看见一个身着天蓝色小衫的孩子走向这里。
牵着小男孩的是一个和顾子枫年纪相仿的老人,那老人见到早已坐在那里的顾子枫就嚷嚷道:“行啊,老顾,今天可比我早。不过别得意,今天来晚都是这小子的缘故,他非要闹着和我一起来,早上又叫不醒,折腾了半天才弄出门的,你等着我,一会我就能赶上你,呵呵。”
老人走近,又见到顾子枫身旁那个同样手握鱼竿的年轻男子,说道:“儿子来看你啊,老顾!”
顾谦连忙起身,问候道:“张伯,好久没见了。”
张伯是这村里的老人,一辈子生在在这里,他的嗓门有些高,因为耳朵不是很灵光的缘故。那小男孩是他的孙子,张家与顾子枫是邻居,关系融洽。加上两个老人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