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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哦了一声表示知道,又平色道:“她不让人陪护。但老公和女儿每天都陪到很晚才回去。”
我听罢,心稍得一丝安慰。“她骨折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骨头错了位,全愈后也不能向正常人一样……”
我后退了一下。看着她戴着白色的手套拿着数十个体温表走入病房。如果我先前还对她怀有一丝愤恨,那么现在便是心痛的可怜。“你的幸福还会如从前吗?”
我没有回头,离开了医院。我给雨和惠子打了电话,说我要离开几天,让她们办自己的事,不用等我。我回来后再与她们联系。便带着随身换洗的几件衣服,坐上了回家的路途。那是我的家乡,更是我的家。
亲切之感久违的再次袭来。我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再见家的容颜。再回桃花镇,只是春的桃花已经残败,而夏的桃叶下却硕果累累。夏风含着燥热把我带回到我妈妈身旁。她把那浓香的肉丝面做好,端到我的面前。我含着泪,一口一口的下咽:“妈妈,我错了……”
“妈妈更错了……”
“她现在很不好!”
“妈妈知道。”
“可我还是恨她。入骨的恨。”
“妈妈以理解。”
“可她在现在在遭受痛苦,我感到快感的同时又有罪恶。我不想的,可又止不住的想……”
“妈妈懂。懂她,更懂你。”
“她有女儿,是和别人的孩子。”我已泪流满面,却坚持不出任何声音。
“寒,你觉得我就不荒唐?为了嫁给你父亲,我毁了一个人对我忠贞的爱情。也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观,现在我不能回忆。回忆过往的曾经的美丽。他扭曲的脸那样清晰,重重的骂我冷血冷酷。少时我不懂爱情,大了,以为你父亲就是我要找的爱情。我为了爱,让爱我的那个人受伤。但我从不曾后悔,我做过的事,都是我人生所必修的功课。虽然经历让我更加逐渐苍老,但我依然守望,守护我的成果,我的一双儿女。”她下睑的眼紧紧的闭着。我慌乱的用手去擦那泪。被那双瘦骨多茧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知道你名字的来历吗?”
“她姓韩,所以便给你取名叫寒。”
呵呵,妈妈,你不知道从我问你她是谁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名字的来历。
“她是个才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爸爸狂傲不羁小有名气。世人原说绝配,但绝配也会产生断裂,不是不再相爱,而是换一种方式彼此深爱。”
“放飞算是深爱?”
“她妈妈病重,她急着回去,你爸爸送走了她。他让她回去后,再也不要回来。你奶奶患有心悸,他说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幸福,他不能离开,更不能离开他的母亲……寒,你能想像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她不是不爱你,而是她也想有事业,而这种事业不是丈夫和孩子能给予的。”
“可我是孩子,我不理解,恨滋生了种子,扎在了我的心里。我不想去问理由,只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不理解‘没我我,一切都不好。’她说的话,现在想来只是假话。我从未当真,却时时记在心里。什么最真?我认为是心!所以我用心去恨,换来的是用心的痛。”
“寒,心是最不可靠的。没有思想的东西才是最可靠的。她每年都会来看你……可你却看不到。十岁之前,你爸爸不让,我也不让。其间只有一次,是你六岁时。也是唯一的一次。十岁以后,是她不愿让你看到,她不说原因,但我知道那原因,你爱我,便对她产生了恨。她在承受怎样的痛苦?只有当你身为人母的时候才能知道。她惊喜的看你,忧伤的离开。二十年从不间断。你没有感觉到身后有双眼,在每年柳条抽出新芽的清明你踏泥路的时候都会看你?我问你有没有眼泪,你不懂那话的含义。其实,我不是问你,而是问她有没有有眼泪。你孩子脾气,与你爸爸毫无二致。寒,你已经过了无知的年龄,在农村,二十七岁还未出嫁的姑娘已经是稀少了。我从束缚你,到放任你。我从不去争求她的意见,我觉得她不配做一个母亲,也从不接受她的任何施舍。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不下去,要带你走。我无情的问:“女儿是你生的不假,但是我养的,你能带走她的人,更能带走她的心,但你带不走的是这二十年来我的养育之情。我彻底击倒了她,但也击倒了我自己,我伤了她,更伤了我自己。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我没了她任何消息。但我没想到你们竟然在同一座城市,而且还那样的擦肩而过……行了,寒,我累了,要休息了,不想再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多么想知道关于她的事,也知道你是多么在乎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去吧,去四十里外的洞湖村,去那里找你的答案……”
我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她知道我的生活状况,而我却不曾用爱的眼光看她。怎样伟大又是怎样渺小的母爱?
“我从不曾选择,也没得选择!”
她睡熟了,我离开她的身边,窗外的光很暗,看不到天的心情。亦正如我千疮百孔的心情……
她把我推出了门外,对来窜门的大婶说:“这丫头有事还不去办事,呆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别人给你答案吗?”
大婶憨笑道:“寒,没带姑爷一起回来?”
我手提着我妈妈硬塞给我的衣物。尴尬的笑。
“呵呵,她?要等她带回来我头发都发白了,倒是他婶,遇到合适的给寒说个……”
“亚贞妹子,不是不帮你,你家寒年龄大了点,你看咱村里村外哪有她这个年龄的?……”
我苦苦的笑,还是没有离开原地。
“你还不走?”她定定的看我,眉头皱了起来。
“呃……”我挪了一步上前。
“赶紧走,我和你婶还有说事呢?”她显得不耐烦。说完对拉着我做了婆婆的大婶道:“你家孙子,最近学习不好,要你媳妇好好管管,上课不好好听讲,下课还闹事。小孩子不学好,可不行。”
“媳妇他婶子你不是不知道,孩子他哪管过?就只想省事,更知道玩。”
“你儿媳不过二十岁,确实是玩的年龄。但已经有了孩子也要对孩子负责呀?我虽退了,但那孩子是个聪明的主儿,好好调教,将来小看不得。”
大婶嘻嘻而乐,又忧忧而伤。说了句:“怕是管不得……”
……
我成了多余的人,同时我也知道我妈妈不是真的想让我离开,她的心事怕是只有我才知道。中间隔的那层纱,我不去碰,倒也相安无事,但却彼此煎熬。
正文 第九卷 寒露凝霜(3)
雅淡无冷色,
斜谷下娇柔,
青丝锦似长,
浴雪葬青眸。
于是我在家呆了一个晚上,便被我母亲推出门外,去了那个陌生的地方。我努力使自己平静,可事实上我远不能平静。
青翠的山脉天际婉延铺地而来,乔木丛生郁郁葱葱,淙淙的流水山顶强势而来,冲击的流水,铺天而下后继而在涧石中缓缓流过,发出汩汩细碎的流水声。光光的白色岩石上坐着光着脚的十几岁的小女孩。她把白皙的小脚伸在流水中,并不时的用脚击打流水。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底中均衡不一的平铺一层鹅卵石,水中游着小小的杂草滋生的蝌蚪。咯咯的笑声在山涧的四壁,清而脆的回音,层层荡来……
我跳到溪的旁边,蹲下身看那潭清水,把一只手伸入溪中,清凉的气息蜂拥而至。我轻托起溪水,听见滴哒滴哒的水声,露出笑容,侧身仰头问那赤臂的女孩。“这溪叫什么?”此时日下三杆。毒辣的阳光没有了韧劲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这溪没名字,因为她太小了,不过,我们还是喜欢在这儿玩,这儿的溪最凉,是从那山洞涔出的。我们这儿人给她取了名字,叫什么……”
她拍拍脑袋明目似的大声咋道:“哦,想起来了,浴雪流!那边儿有条大的溪流,漫过这山,漫过我的家。那溪水叫浴清流。”
“浴雪流、浴清流!姊妹!雅淡无冷色,斜谷下娇柔,青丝锦似长,浴流葬青眸。”我沉思片刻,眯眼而笑:“好名字。”那姑娘提着鞋〃从石头上爬下来,拉着身旁的一直不说话的小孩子的手打量着我问:“你哪儿来的?”
“刚从外县来。”我回答。
“你是来看景的?”
“嗯。”
她看了看天说:“你来晚了,天已经快黑了,走不出去,你就麻烦了。”
“能告诉我这儿有地方可以住下吗?”
“我们这儿都是农家。不过也有旅店。”她口齿清晰的对我说。
我哦了一声,不免有些失望。
“如果你能住在我们村里,就不需要交住店费了。”她解释道。
我点点头,我已经问得太多。况且她手牵的那个小女孩正拉着她的手,小声让她快走,不然回家晚了就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