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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甘失败的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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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彬彬,潇洒大方,说话轻声慢语,显示自己有充分的‘教养’。一旦自己穿着随便,满脸胡须,脑子里掠过一个工农兵的形象,认为不必拘妮小节,行为就粗犷鲁莽,什么礼貌修养全不顾,言谈中少不了粗言野语,以‘工农化’自居,轻蔑地瞧不起别人,觉得他们都是‘资产阶级’。
“以上是一种病态的心理,通过这次劳动,和劳动人民在一起,我体会到劳动人民并不俗,他们也不是不要礼貌和修养。一个人的外貌不能反映他的思想,重要的是看他的心灵美不美。”
日记从一个侧面反映我当时一种简单朴素的思想感情。但毕竟是一个人的转变。平心而论,“大辩论”还是从正反两方面教育了我,如果后来能继续给我鼓励、帮助和提携,它对我将是一个好的开端。
可是我没有料到怀疑是如此可恶,积仇竟这般长久。它后来竟成了我人生不幸的转折点。当时我并不知道内部已经因“大鸣大放”给我扣上一顶不大不小的“中右”帽子,这种“帽子”是不公开的。照当时的政策对中学生也是不适宜的,可我偏偏遇上了,从此灾难不断降临到我的头上,使我失去美好的理想和希望,过早蒙受痛苦和折磨。如今回想起来,不能不感到深恶痛绝。据知情者后来告之:“大鸣大放”期间,学校专门组织几个团干部在夜间打着手电筒,一一抄录同学的大字报,汇总编印。学生毕业后,那些可怕的材料分别被装进各人的档案里,送至有关单位。几个侥幸考上大学的,也因为“发现黑材料”又被清退回家。个别顺利过关的,在历次运动中,一不留神也被那些材料拖垮了。我的遭遇更不用说,背着黑锅,不但大学进不去,连找工作也难上加难,甚至影响到恋爱找对象,成为一辈子也说不清、洗不净的污点,如影随人,伴我度过人生,成为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随时可抓的鞭子。并且从此被迫步入险象万千的峡谷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在一条狭窄而崎岖的山道上,提心吊胆地往前走。
三、“整团”
    1958年春节过后,新年的衣裳还穿在身上,毕业班就提前上课。这是最后一个学期,同学们预感到命运即将对每个人作出选择,都在抓紧复习功课,一心一意想考进理想的大学,攻读喜爱的专业。
当时从报纸上看到,形势一片大好。在开学典礼上党支书报告说,“我国在十五年内将在钢产量和其它重要工业产品方面赶上并超过英国。”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不禁为国家的繁荣昌盛感到自豪,以为不久我们就将进入世界先进国家的行列。顿时热血沸腾,浑身洋溢着使不尽的力气,恨不得马上就去为这一宏伟目标贡献自己的青春。我还根据学校要求,制订一份“个人跃进计划”,并在全班同学面前宣读。大家都为我鼓掌。那些天我兴奋得不得了,逢人就谈自己的理想,心里有说不完的打算。我深信那些都是可以实现的,我感到自己的前程无比宽广,到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再过四个月就要踏上新的征途……
命运似乎不能完全由自己来掌握,纵然有天大的本领,在政治面前也可能被打得头破血流。我的理想还没有抽出芽,就被窒息夭亡。2月28日选举班委的时候,虽然大多数同学仍然投我的票,可是最后班主任宣布名单时,我什么也没有。他解释说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难道别人当了就不怕影响学习?这分明是撵我下台的借口。显然是因为上学期“大鸣大放”我说得太多,太露骨了。我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春节期间,父亲和叔父们从外地回来,曾问过我在“大鸣大放”中都写了什么,要我今后小心谨慎,说是上面已经通知,将对那些在“鸣放”中走过头的中学生严肃处理。当时我不以为然,也害怕重提这件倒霉的事。过去的已经过去,新的生活正在开始,为什么要把过去的事揪住不放?为什么用审问的口气追个不停?可是父辈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不久校长也公开警告我了。3月18日他到班上讲课,一开始就说:“‘大鸣大放’时有一个署名‘邱必特’的同学,写了一张大字报叫《论辩‘正’法和共产主义》这篇文章肆意歪曲马列主义理论,恶毒攻击党的领导,极力污蔑共产主义,是一株大毒草。据说‘邱必特’是美国一个反动科学家的名字,看来这位同学十分羡慕他啰!这可要不得呀!”校长的话象一块沉重的石头,猛砸在我的头上。我顿觉头晕目眩,不知所措。校长分明指的是我,那篇文章是我写的。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且不说“歪曲”、“攻击”、“污蔑”等罪状,单就那个署名,我是借用古希腊神话里一个爱神的名字,哪里知道美国有个科学家也叫“邱必特”。也可能是校长自己臆想出来的。我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这样来理解我的文章,看待我本人。他在讲解《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一文时,不是一再强调要“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吗?难道校长把我的问题看成是“敌我矛盾”?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只在心里强烈地申辩着,写大字报时根本没去考虑文章是否有“毒”,更没有想到后果会是怎样。一时想到什么写什么,尽量把看到、听到的都写出来,连别处抄来的也贴出去,还唯恐落人后。除了争取表现,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有一股逞强好胜的心理,大字报要写得比别人多,文章要写得比别人好。通过上学期末的“大辩论”,一些同学对我提出批评帮助,我从中得到教育和启发,下决心在劳动中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我也知道自己有缺点。就在前天上学的路上,我看到大街上一位老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身上,地上满是呕吐出来的秽物。他在呼叫别人的帮助。可是许多人从那里经过,看也不看。我走到他身边,闻到一股酸臭味,心里有点害怕。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却不去扶他。我走过去了,但仍不停地回过头来,只见许多人从他身边绕过去,若无其事地。我受到良心的谴责,几次想跑回去扶他。可是想到那几个观看的人,想到那些漠不关心的眼光,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我希望能有别人去扶起他,可是没有,直到我看不见的时候。我心里十分难过,可怜自己光有一颗可怜人的心,却不敢鼓起勇气,去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我的意志太薄弱了,也许我的道德是太坏了。为此一段来我学习了毛主席著作和报刊社论,反复阅读有关青年修养的书,给自己订了几条规约,迫切要求改变旧我。可是这一切校长并不了解,或者认为无关紧要,而一定要从政治上替我找出问题来。他只看到一个人的错误,不承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这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不允许我有与众不同的个性,把一个人的个性视为与无产阶级格格不入的东西,并企图通过一场残酷的斗争要来彻底消除它。
我惶恐忧郁,校长也许更要怀疑我是一个“危险人物”,一个“资产阶级典型代表”。我一向不愿意象一些人嘴上总挂着“进步”的词句,逢人便讲自己如何觉悟,如何进步。我认为一个人真正在思想上弄通了就好,就象改掉偷懒的恶习,于自己的将来有益,何必一定要去告诉别人。其实,对一个人的缺点错误及时给予批评教育,可以收到良好效果。老是揪住不放,特别是当他已经醒悟并正在改正,还要去揭他的底,不断加于指责,就适得其反。只能说明是存心要将人一棍子打死,或等于宣布他自己无能,对教育缺乏信心。
我在心里痛苦地表白自己:“啊!幼苗,我心中的幼苗,你抛弃前躯,破土而出,似有痛改之意。你重新抽芽,长大,你需要的是阳光雨露和耐心细致的照料。粗暴的管园人却说你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还说这是劣种长出来的,要‘考验’一番。他们不给你浇水,说要培养‘耐旱’,他们有意让你经受暴晒,看你是否‘坚强’。他们说,不能同情,同情是资产阶级产物。
“我心中的幼苗倔强地回答:原谅我,等我长成一棵大树,再给我暴晒,吹打,攀折,那时我会经受得起。
“一个病人说出的话,可能大错特错,医生总是关切而认真地听着,难过地看着,想尽办法不让他‘胡说八道’。打针吃药都是苦的,还需要食物和营养。”
到底我是怎样的一个人?难道我不爱我们的国家?不爱我们的社会主义?难道儿子嫌弃母亲几句,就意味着要将母亲打倒推翻?校长的歪曲和指责是为了帮助一个人吗?我越想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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