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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苏嫇赶着去为王科长买生日蛋糕。
拍马屁是办公室的永恒主题,但到了付诸于行动时,徐大姐一拍手:“小苏,女孩子最喜欢吃鲜奶蛋糕,这种买蛋糕的好事,还是交给你办吧。”
她笑眯眯地点着头,苏嫇倒像是得了份肥差反欠她一份人情。
无可奈何,忍着气,走出大楼,蛋糕店离公司有些路程,难得上班时间游荡在外,居然有种散漫的悠闲感。渐渐的,她消了气,看道旁开出了五颜六色时装店,叽里呱啦的流行音乐中,果冰机咯喳咯喳地慢慢绞动。
生活还是美丽的,充满了小小的欢乐,苏嫇对自己说,旁边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费力地啃着只大苹果,她忍不住要微笑,一侧脸,却看到了段绫。
为什么老天要让旧情人重逢?尤其是怨侣,各自怀了鬼胎隔街相望,哪里会有半分诗情画意?
苏嫇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几乎要喷火。
倒是段绫嘻嘻一笑,毫不在乎。他坐在车中凝视她,眼里三分挑衅七分嘲笑。
他穿了件白色丝棉衬衫,阳光下颈上细细一条白金链,链坠是块新疆羊脂玉观音像。人在得意时肤色毛发都柔软光洁,脸上神采飞扬,俊秀不可形容。双眉挑起一高一低,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他的眼睛似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苏嫇,你吃了亏又能怎么样?”
苏嫇一动不动,心底却似在翻江倒海,她前世必是欠了他,以致于衰败低微至此,一切厄运遭遇,再无第二个解释。
两人目光僵持良久,一直到车流再次蠕动,段绫松开离合器,缓缓从她面前经过。
“你能把我怎么样?”他始终是这样笑,笃定地,甩甩头发,从她面前驶过去。
不需要理会、考虑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当她消失于视线后,他甚至不再想有关她的问题。对于段绫,苏嫇只限于曾经遇到的一件好工具,为他掘到了第一桶金。
金子到手后,工具当然立即抛在脑后。
他精神抖擞地,吹着口哨,去工厂看新品。
苏嫇站在原地,双腿如灌了铁,抬不起来,却又慢慢地发麻,小男孩早吃完了苹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奇怪地歪头看着她。
苏嫇茫然地与他对视。
曾经何时,她也是娇艳自信的高傲女子,穿条发白的紧身直筒牛仔裤,一件宽落落的七彩毛衣,潇潇洒洒地从校园里走出来,脸上一丝化妆也无。
彼时她喜欢用橡筋束起长发,额头上有些许留海,姿色气质俱是上乘,转过头去,在男孩子的口哨声中一笑,唇上颜色天然,似一朵半透明的粉红色玫瑰花。
她以为,自己可以将生活打理得很好,可以一辈子无往而不利,永远有轻松的口哨、热烈的注视与和煦的风。
但时光像是褪色剂,泼上来,将一切朱红柳绿融化,不知不觉,再回首时,只剩下人面苍白黯淡,怯生生立在老地方,明媚鲜妍不再。
苏嫇失魂魄起来,突然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为什么要有始?为什么要有终?还有这所有纷至沓来的痛与恨,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要延续下去?
她渐渐嘴唇发干,转而去街边花坛坐下,风很柔,似有层看不见的轻纱飞扬从脸上拂过,花坛里零星生长了些不知名的小花,嫩黄色,小小的花盏随风摇曳。
回忆起方才段绫的眼神,苏嫇不由自主地,身体像花茎一样轻轻颤抖,然而一低头,却又听见胸膛在哭泣,闷闷的,绝望与激烈的声音。如果那里有伤口,血早已流淌湿了一身,她甚至可以感觉那种腥热,随脉搏扑扑跳动,浑身冰凉如死。
她勉强站起来,去旁边小店买了包烟与火柴,夹在指上点燃。
此刻,如有奇迹,她愿意深信不疑;如有战争,她愿意参与杀戮;如有恶魔,她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无论怎样,只要能,保证,今日一切将永远不再回来。
她从未如此渴望报复,从未像此刻般焦躁等不及。虽然空气中隐隐有花香,鸟儿在远处鸣唱,风景呈美丽浅金色,而她视线里只余他临去时那一瞥,暴怒并不是大众情仇式的轰轰烈烈,暴怒是伴了毒液汩汩流窜的,苍凉之火。
当你真正发现它的存在,它已经,燃尽一切可燃。
待呼吸平静后,她熄了烟蒂,继续往前走。
拎着包装精美的蛋糕上楼时,苏嫇看见楼梯拐弯处镜子里自己的脸,光线里,并没有表情,和每一个上楼下楼的人脸孔一样,看不出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真奇怪,她想:人脸是表情最丰富,因此,也显得最虚假。
或者说,生活本身是一场骗局。
上楼后,立刻打电话给萧镇,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晚上有空吗?”
“咦,我前几天同你说过,今天晚上有个朋友聚会。”
“不,我没忘记。”她笑笑,索性挑明道:“我只是奇怪,什么样的朋友聚会我不能一齐去?难道是不方便同我出现在公众场合?不要紧,如果确实觉得有顾虑,其实可以不必麻烦。”
声音很平静、温和,然而毫无商榷余地,萧镇在电话那头吓了一大跳,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拼命解释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怕她不熟悉环境,会感觉不自在。
“我总要认识你的朋友,萧镇,你说对不对?”
“是,是。”他点头不迭。
“下班后来接我吧,我想先回家换件衣服。”
“好。”
苏嫇有一只很大的壁橱,整整一幅墙壁的空间里,收了许多她以前钟爱的衣服。
她分明记得自己有一件白色的纱衬衣,细细的腰身,领口与袖口处有大片奥地利手工绣花花边,半透明的衣料上,缀满点点白色的芝麻点。
因为太精致美丽,所以收得极好,珍藏到,甚至都没有穿过一次。
她去房间里换了衬衣,仍是配式样简单的黑长裤,衣裾轻盈似驻了蝴蝶,苏太太受到感染,情不自禁跟在后面,追问:“嫇嫇,穿得这么漂亮赶去哪里?”
“是朋友聚会。”苏嫇笑盈盈,转过头伸手把母亲的头发捋到耳后去,一眼瞟到几根白发,忽然敛了笑,轻叹道,“妈,放心,我会越来越好的,你也要开开心心过日子才对。”
“哦。”苏太太没有听懂,眼睁睁看她下了楼,隔着窗台,一辆浅灰色轿车在夕阳下发光。
在车里,萧镇像着了魔,看苏嫇慢慢上了车,白色的衣衫优雅似一个梦。
他喃喃地,只剩下一句话:“这件衣服真漂亮。”
“难道只是衣服好,人就很丑吗?”苏嫇瞪他一眼,又嫣然一笑。
“是,是,人最漂亮。”
他喜不自禁,自确定关系以来,苏嫇始终对他忽远忽近,温婉而失之热烈,如果他进一步,她必退缩,而今天突然这样主动示意,难道是决心接收他了?
他只觉心头甘美难言,喜孜孜地发动引擎赶去酒店。
一整个晚上,苏嫇都在微笑,萧镇的朋友都喜欢她,说苏小姐很秀美文静,说话打扮不偏不倚,绝没有半分错处,一看便是个聪慧女子。
他们叫了半打红酒,倒在水晶玻璃杯里,喝到半醉时,萧镇在桌下把苏嫇的手握了一下,借了酒意与热闹,他眼里充满喜悦,道不尽的得意舒畅。
也许是错觉,苏嫇坐在原位,只觉眼前光线突然强烈,她没来由地一惊,又像是舞台灯光骤然亮起,所有的人都屏息静候,等她终于上台出演,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热闹,她原来也可以演一出喜剧,观众必定会笑,并且鼓掌,一切,只要她愿意。
人很多,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她慢慢地,将手从桌下露出来,上面还握着萧镇的手,于是微笑,把它凑到自己唇边,吻一下。
众人哄然叫好,有人抽出酒店装饰的鲜花红玫瑰,将花瓣洒在他们身上,萧镇呆住,随即清醒过来,凝视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朋友们果然鼓掌起来,有人在耳旁隐绰绰地说:看,这就是爱情。
爱情?苏嫇茫然莫名,这是她第一次卖力演出,站在生活的舞台上,人的确需要美貌、聪慧、意志与热情,如果倾力而为,便仿佛真的有感情。
或者说,舞台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她与萧镇的关系因这一夜而突发猛进,不到一个月,两人已发展到形影不离,萧镇甚至带苏嫇去见家人,关于她的背景来历,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也隐瞒不了什么,早有好事之徒将其细节传达到萧家上下,好在萧镇父母是50年代的留洋大学生,胸襟豁达,公开表明不会过分干预子女的私事。
可是苏嫇还是受到置疑,坐在萧家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萧镇的表弟萧申向她微笑说:“我一直很佩服那些真正聪明的女孩子,只要一点点机会,她们就会令自己从人群里脱颖而出。苏小姐,你是不是一直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清秀身材挺拔,衣着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