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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打起精神,拿了双拖鞋给他换。
向上捧着电话,眼皮也未抬,一脸暧昧的笑容,任她把他的鞋换掉,温柔的声音却稍稍提高了一点:“……谁说我把你忘了?……什么?在洗澡啊,当心别着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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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眼温柔第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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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明白,向上的话,是说给另外一个女人听的,但主要是故意说给灵犀听的。他是在表明一种立场,标志着他们的日子还会照旧过下去,但用不着温情脉脉的面纱了。
也许,人没有错,爱也没有错,错的是好人和好人在一起,却不一定有好的爱情,这种错永远无法改,永远没有出路,而只有无奈。他们难道没有相爱过吗?在她的大学时代,她的美貌和才华赢得了众多的追求者,有同学,有老师,甚至有社会上所谓的大款。可是她像一个绝缘体,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好像就是为着他的到来,把纯洁无瑕的自己完全交给他。
可是,当他们生活在一起,才知自己是被他们自己想象的神话感动了。假如他们从未生活在一起呢?也许他们还是彼此心里那个最好的人吧。
往事不堪回首,也许,任何一份情缘,最美的结局就是随风而逝,像玫瑰花瓣和雨丝,在零落成泥前永远定格在记忆的天空。否则,最后的结局总是不堪的。
那么,她和左边,不也如此吗?爱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何况,还有孩子呢?道德呢?伦理呢?
所以,关于她和左边的这份情缘,除了永远默默地深藏在心,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明天,就见最后一面吧。
在向上旁若无人的喃喃细语里,灵犀若无其事地走进浴室,关上门,泪如雨下。
八
新年的第一场春雪也是最后一场春雪翩然降临。
灵犀答应带左边去西溪看看,为他吹一曲箫。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清晨的西溪,成了真正的雪国,野,冷,幽,静。
田野,小路,瘦柳,芦荻,木船,人家,炊烟甚至鸡犬人声,都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如甘心被同一个梦魇控住不愿醒来……惟有一片片水面,仍碧蓝而清亮,没有一丝浮华与粉饰,却有一点点未谙人世的惺忪,如千百只宠辱不惊、与世无争的眼。
当小船在西溪的梅花丛中缓缓穿行,左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熟悉。西溪,正如他常做的那个梦里的场景——一个面孔俊朗、神色忧伤的男人,坐在倒映着紫微星的湖水边,好像就是他自己,一直等待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女人……
灵犀早已跳下小船,对着有点发呆的左边喊:“到啦!下船啦!”
这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孤岛,星星点点散落着三五户农家。
一座仿古木屋依水而立,四周简单围了一圈篱笆,屋前还建了一个草亭,一株、两株红梅跃入眼帘,如唐诗宋词中美妙的平仄,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灵犀说,政府重新开发西溪湿地时,笛箫协会出资,在灵犀名下的老房子上建造了这座仿古建筑,灵犀是房主,为协会免费提供活动场地。
箫声响起。带着竹的青涩和清香,哀婉、空灵、含蓄、和淡、悠远……
灵犀迎风而立,长发和深紫色的大衣被风吹起,如一只紫色的蝴蝶,雪国的精灵。
她低着头,专注地吹箫,仿佛世界只剩了她一人,仿佛正在对着灵魂深处体察、叩问,仿佛赤子对着大地母亲,向这片生她养她的水土尽情倾诉。
天空神秘而遥远。漫天雪花如天使银亮的羽毛,如一群群身着素服的蝴蝶,缓缓漫卷着,回旋着,又静静栖落,仿佛在为一场注定忧伤的爱情祭奠。
左边的心充满欣喜、感动和爱,为来自那支长长的紫竹杆、几个玲珑的孔和他深爱的女人的唇的天籁之音,为这美仑美奂的场景。
尽管如此,任谁都能听出,箫声充满悲凉。
左边想起,有人说过:“箫是黑色的。”
箫似乎与夜晚有关,与一个人的沉默有关。
箫管上的竹节往往裸露,没有人工刮净,这似乎是箫的制作者对箫的某种界定——箫是一种更质朴、更少修饰、更接近世界原在的一种乐器?
箫是六孔,而同是竹制的笛却是七孔。箫比笛要有更多的节制、表达上的耐心,掩埋更多的难言之隐,节奏要更缓慢,音质也更低沉。
箫是竖着吹的,吹箫者必须低着头——这构成了对灵魂、大地、母亲敬畏的姿态,横吹的笛则更像与万物攀谈、依偎——笛是出世的,而箫是入世的。
笛是春天和夏天的乐器,而箫是秋天抑或冬天的声部。笛是乡村、童年,令人想起花红柳绿、鸟鸣瀑响、牧牛晚归、炊烟袅袅的田野风光,而箫令人怀想秋天的薄霜、夜空中寂寥的星辰、斜挂的瘦月、板桥,和早行人的行迹,还有冬天高原雪落的声响,满怀别离的感伤。
箫是中国古代文人的歌喉。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一节愁肠。中国古代文人——这是中国最落落寡欢、最失意、最易受伤害、最命途多蹇的一个独特的群体。他们内心充满了对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忧患、对芸芸众生的悲悯,和报国无门的悲愤以及老之将至的悲凉。他们或穷途而哭,或隐迹市井,或独行于蜀道,满腹的怨气落笔于纸,是满纸狂癫的草书,书写成文,是满篇的国忧民患,削竹成箫,是悲凉的箫声。在流放之野,在贬居之地,在隐居之所,他们月下饮酒,石上吹箫,把自己吹成一根根骨节裸露的箫管。中国古代文人,阮籍是一管箫,杜甫是一管箫,柳永是一管箫,辛弃疾是一管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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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眼温柔第四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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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有玄鹤,抗志扬哀声。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阮籍)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柳永)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辛弃疾)
翻开五千年中国文明史,满纸箫声……
左边想起,这是他认识灵犀后,在网上寻找她时看到的一个叫“江子”的网友发表的评论。
他赞同,然而不完全赞同。箫不仅是黑色的,还是紫色的,蓝色的,甚至橙色的,是柔和的,幽雅的,美丽的,博大的,女性化的,就像此时。
曲终。灵犀放下箫,慢慢向他走来。
左边叹气道:“太美了,这是什么曲子?”
“《凤凰台上忆吹箫》。”
“和李清照的那首词有关?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灵犀点点头说:“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他们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感觉不祥,却都笑了。
灵犀边往后退,边坏笑:“好酸啊好酸!”
“可不是吗?”左边挠了挠头。
“哈哈哈!冷死啦!快进屋吧!”
他们盘腿在木屋的青石火塘边坐定。
木柴是灵犀找到的,火是左边生的。现成的茶壶、玻璃茶具和龙井茶。
左边喝了一口茶,说:“这是去年的龙井茶。”
灵犀惊奇地问:“这你也知道?”
左边说:“我喜欢喝南方的茶,知道一点儿,比如陈年的龙井泡出来的水一定是淡黄的,而新茶泡的水一定是淡绿的……”
灵犀低头看着杯子里逐渐舒展的茶叶,好像在专心听他,又好像全然忘了他的存在。淡淡的水气萦绕在她鼻尖上、长长的睫毛上,火光令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她轻触着玻璃茶杯的指尖粉红透明。
左边忽然停住话。
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
灵犀惊觉,抬起明亮的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左边如被神灵点拨,忽然起身俯向她,捧起她的脸,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说:“我爱你,你知道吗?”
刹那间,灵犀觉得,如同一列火车在心头驰过,心在雷鸣般轰响。
片刻,她低下头,用力点了点,又抬起头,紧贴着左边的耳朵,用轻得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说了四个字:“我也爱你。”
左边的心里顿时涌起千般感激,万般豪情,他一把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如拥进又轻又软的云。
一只白鹭忽啦啦飞起来,犁开碧蓝的天,飞向远处。
灵犀挣脱了左边的怀抱,坐好,低头喝茶,忽然笑了。
“笑什么?笑我?”
“不是,是高兴。”
“真的吗?”
灵犀抬起眼睛,看着左边的眼睛,说:“今天,我第一次听到我在乎的人对我说那三个字……我也是第一次说。”
左边的心里重重打了个惊叹号,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顺口说:“什么字啊?”
灵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