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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亚辉抬起睿智而疲倦的眼睛看着我,自从坐进这间指挥部后,他总是这副日理万机的表情。我问他有什么问题要处理,他朝欧春桃努努嘴,欧春桃便告诉我,问题出在石灰石破碎站。她把破碎站的场地平整转包给了一个包工头,包工头今天一开挖就来找她,说发包的时候是按一般密实土算的价钱,挖开一看才知道是特尖石,他包不下来,非要加价不可。欧春桃说设计院的概算书里头,场地平整的费用就不是按特尖石计算的,唐总包给我们的时候也不是按照特尖石定的价,我哪有钱给你加?包工头说现在这个价钱我实在没法干,你不加钱我就把工停了。欧春桃便来找唐亚辉,说是“地质情况与设计不符”,唐亚辉就把我叫来了。
按理说这类问题并不需要设计单位处理,但我知道跟这两个二百五讲不清楚,就说咱们到现场看看吧。破碎站的位置在五角亭那个土堆上面,三人便穿过挖得乱七八糟的工地,向山脚那边走去。半路上唐亚辉指着一块平好的场地对我说,石灰石库这片地方我已经挖到设计标高了,你的图一来就可以施工桩基,4月17号交图没问题吧?我说应该是没问题,我甚至想提前三天交给你,早点拿到那50万。唐亚辉笑着说不急不急,你提前交给我也没必要,我还是必须等到4月18号才能开工,这是汪德才专门请人通过科学算卦定下的黄道吉日,既不能提前也不能推迟,你们那50万只有等到开工以后才拿得到。这时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唐总。三人一齐回头,见是一个民工,正蹲在地上胶皮水管的出口处洗手。他对唐亚辉讨好地笑着说,唐总你看我拣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上面还有个小狮子,是不是你们的人掉在这里的?唐亚辉像个真正的大人物那样,极为庄重地迈着方步走过去,欧春桃却很不耐烦,一个劲催我快走快走。
包工头已在土堆下面等着我们。这是个中年人,半秃顶,苏格拉底式的前额。他一见欧春桃就叫起来:欧经理你自己看看这地下是些啥子东西嘛,都是狗日的特尖石,比特尖石还特尖石!我想他一定是夸大其词,爬上土堆一看,才知错怪了他。土堆顶部的表土已经挖开,露出一个石头砌成的圆台,直径足有十来米,上面还有五个圆形的坑,呈梅花状均匀分布,每个直径接近80公分。这个圆台的确是“比特尖石还特尖石”,只有放炮才能炸开。
“苏格拉底”气急败坏地说,当地民工都晓得,这个台台是个亭子的基础,这五个坑坑以前就立着五根柱子。这么大一坨东西,上百方的石头,要花多少个工?老子硬是亏惨啰……他指手划脚说了一阵,见我们没有反应,本已有些泄气,忽见唐亚辉也走上来了,重新亢奋起来,声音立马提高八度:老子不管!随便你们咋办,反正老子已经停工啰!不解决问题老子就是不得干!说完丢下我们扬长而去。
欧春桃有点慌,说唐总你看咋个办喃?看来不加钱他是肯定不得干啰,你们是不是给我们按特尖石补点差价,我们再补给他,要得不嘛?唐亚辉眉头紧皱,说这个差价可不是小数目,我做不了主,你只有去问他。边说边指着一辆缓缓开来的越野车。欧春桃听了这话,连奔带跑地奔越野车去了。
我看见那墨绿色的车身上喷着建筑公司的名称,有些奇怪,便问唐亚辉,你怎么叫她去找她自己公司的头头?唐亚辉说我是叫她找汪德才,汪德才昨天从浙江专门赶来督战,这辆车是建筑公司借给他用的。唐亚辉说话时眯着眼睛,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时越野车停下了,从里面爬出来的果然是汪德才,身后依然形影不离地跟着那个独眼龙老秦。我说老秦怎么也来了?唐亚辉说汪德才走哪儿都带着他,他信不过别人给他开车。然后唐亚辉没头没脑地骂了声“狗日的”,飞起一脚将小石子踢得老远。
欧春桃回来时满脸失望,说她在汪总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她问唐亚辉这事到底咋个办嘛。唐亚辉半天没有答话,低着头左一脚右一脚地踢石子,仿佛将小土堆当成了足球场。欧春桃急得一个劲咬她那涂满口红的嘴唇,咬得牙齿上一片血染的风采。
最后唐亚辉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我见他很为难的样子,自找麻烦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我说那我们就修改设计吧,将破碎站西移,避开这个亭子的圆台。唐亚辉马上说这一来石灰石库不是也要跟着挪动吗?石灰石库的位置千万不能动,否则我又要重新平整场地。我说石灰石库位置可以不变,只消将从破碎站到石灰石库的皮带廊偏斜一点就行了,不过石灰石库上部和皮带廊的接口设计需要修改。唐亚辉又问设计修改会不会影响按时开工。我说争取不影响吧。唐亚辉说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还是4月17号交施工图,舒雁你务必保证我的进度,只能加快不能推迟,我现在着急得很!
我看着他焦虑的面孔,心里有点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急如星火啦?
第三部(35)
星期一早上,我把工艺、总图、建筑、结构几个专业叫到我的办公室,布置昨天在现场商定的设计修改。我将厂区总平面图摊开,用圆规在那个小土堆的位置画了一个圆,顺手在里面打上五个梅花状的圆点,告诉他们破碎站的一个角正好压在这个圆台上,所以必须稍作调整,将破碎站西移10米,使其基础与圆台脱开,但是石灰石库的位置不能变。我刚说到这里,小楚就叫起来:那我们的设计不是要返工?多麻烦呀!我看干脆让甲方按图施工算了,反正又不是我们设计出了差错。我说咱们麻烦就麻烦一点吧,让甲方清除这个圆台,费工太多而又没有必要,咱们也得为人家想想是不是。这时卓娅芳走进来,小楚便说卓工你来得正好,你帮我们向你老公说说好话。卓娅芳听他说完后粲然一笑:我看你还是按舒总说的办,老老实实回去干活吧。小楚这才不坚持了。
大家散去后,我问卓娅芳有什么事。她说没什么事。然后很专注地盯着桌上的厂区总图左瞧右看,于是我知道她肯定有事。过了一会儿,她果然开口了,漫不经心的口气:
“嗯,工地上是不是有个欧春桃,老是跟他在一起?”
“是呀,”话刚出口我立刻意识到犯了大错误,慌忙加以澄清:“我是说工地上确实有个欧春桃,不是说老是和他在一起。”
“那……那个欧春桃,她,嗯……”卓娅芳有些吞吞吐吐,这在她是极为少见的,“她什么样子?”
我说样子嘛一般,只是嘴巴涂得血红,唐亚辉说她像是吃了人家小孩似的,特别看不惯。“看不惯”是我杜撰的,卓娅芳却立刻高兴起来,笑嘻嘻地看着总图,突然冒出一句:“嗬,真像呀!”
“像谁?”我以为她还在说欧春桃,她却用手点着总图:“这个圆圈里面五个小黑点,你看像不像你那张‘必香居’?”
卓娅芳对“必香居”兴趣甚浓,因为唐亚辉一回家就将薛鹏的故事讲给她听了——自然隐去了有关“集资活动”的情节。卓娅芳听后很是好奇,跑来找我把“藏宝图”要了去,说要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一点史前王国的线索。这会儿她心情一好,好奇的劲头又上来了:“舒雁,你把那张图拿出来瞧瞧,看我说的对不对。”
我从书橱里取出“藏宝图”,她抓过去放在总图上,叫我对照着看。我看了一眼也笑了。“藏宝图”上方那个圆圈里,五个梅花状均布的黑点确实很像我在总图上画的五角亭。紧接着她又有了新的发现:“你看你看,‘必香居’这个框框也是曲曲弯弯的波浪线,像不像我们的总降?”
她一只手指着“藏宝图”下方写有“必香居”三字的那个方框——方框的上边线是一条波浪线,另一只手则指着总图上的总降压站,它的位置就在陈长生的小学里面。厂区总平面图是以地形图为背景画出来的,可以看到地质队用虚线绘出的小学围墙轮廓,其中北边那道围墙也是弯弯曲曲的,与“必香居”果然有些相似。
“这两张图还真有点像呢!”卓娅芳一伸舌头,“哈,咱俩今天一不小心,发现玛雅文化啦!具体位置嘛,”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在“藏宝图”中央那个黑三角点了一下,“就在这两条直线相交的地方!”
“你可别吓我!”我把脖子一缩,做了个夸张的害怕表情,“厂址一旦压了古文物,项目就非下马不可,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项目下马咱们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陆院长非得被你活活气死……”
“关我什么事?是你说这两张图有点像的,因此发现玛雅文化的功劳也应该归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