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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明德的眼瞳里仿佛要着起火来了。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放在长袍两侧的手紧紧的纂了起来,握成了两个坚硬的拳头。
而风瞳却俯下头来,柔声细气的问我:“我只会梳男人的发式。要不,我给你打两根辫子吧。”却也不理会我是否同意,自作主张的开始摆弄我的头发。
而我只是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短暂的清醒过后,头脑又开始变得昏沉。从狭小的窗里看出去,外面的光又开始变得昏暗。这究竟是第几天了呢?
“你休想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明德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让人听地格外清楚。
从他嘴里听到“死”这个字眼,我反而有种松弛的感觉。
不过就是死罢了。
不过如此……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再度睁眼的时候,窗外夜色正浓。
昏弱的灯光摇曳不定,风瞳正靠在我身边的石墙上打瞌睡。他睡着的样子显得十分恬静,有种孩童般的简单纯真。象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双眼。最初的迷惘在睡意正浓的眼里一闪而过,整个人立刻惊跳了起来。
我的手抚上了他的手背,心头微微有些酸涩。
“你走吧,”我说:“求你了,你真的走吧,一定有办法让你脱身的……”
风瞳抱紧了我:“你在这里,让我一个人去哪里?”
“去很远的地方,”我反手抱住了他的腰,把头重重的靠进他的怀里。满心满眼却都是不舍:“去吧。去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种花养鸟……”
“我就这么走了,会觉得自己丢下了最重要的东西……恐怕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了。那样的日子,想想我都会害怕……”
“我挺不了多久了,你不能让我走得这么不放心……”
我抬起了头,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将他后面的话都掩在了我的手心里。他的眼睛真的很美,清澈的没有一丝瑕疵,象成色最完美的祖母绿,只要落上一丝微光,就会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我冲动的吻上他的眼睛,一遍一遍的亲吻,直到我的唇齿之间弥漫着咸涩的泪水,再也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我自己的:“我听说男子若被一个女子吻了眼睛,今生今世,他的眼里就只看得到这一个女子,心里就只爱这一个女子,你……信么?”
“我该说不信的。”他的眼里浮起淡淡的水光,唇边的笑容温柔却悲哀:“这样,你才能一生一世都陪着我,看着你的魔咒是不是真的灵验……”
“一个都别想走!”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貌似平静的双眼中却蕴涵着即将爆发的狂怒。楚德就站在他的身后,安静的宛如一尊雕像。
我的手臂还绕在风瞳的腰上。风瞳却洒然一笑,淡淡的开口:“陛下大可不必多虑。我们哪儿都不去。”
明德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眼里带着类似于痛恨的神情。只不知这痛恨,是针对于我,还是针对于风瞳。我不了解一个人的收藏癖好究竟可以疯狂到怎样的程度,却清楚的知道,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有的人,会乐于亲手毁掉。
我反而释然了。转过头去,深深的凝视着风瞳,从没想过我死的时候,会有这样举世无双的男人陪着我。都说人在临死前下许下的愿望,是会应验在来生的。那么,我们的灵魂也会一直纠缠到来世吧。
“后悔吗?”我问他。
风瞳摇了摇头,唇边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那么美的一个笑容,让我忍不住凑过去亲一口。
他想笑,却在听了我的下一句话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你娶了我吧。”
“现在就娶了我吧。”我的手臂紧紧绕上了他的脖子:“我不想做孤魂野鬼。”
“朕不许!”栅栏外的人失控的大喊起来。
我只是紧张的盯着风瞳的眼。直到那翠绿的眼瞳中浮现出越来越浓的笑意。
“好。”他说。
“按我家乡的风俗吧。”我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我的面前,深深的凝视着他的眼睛。用我一生中最为恳切的声音认真的问他:“风瞳,你愿意娶面前这个女子为妻吗?不论贫穷或富有,衰老或疾病。都会互相疼爱、互相扶持,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你愿意吗?”
我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开始微微颤抖。此时此刻,在我的眼里,整个世界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只有一个将死的女人,静静的等着爱人的回答。
“愿意。”风瞳的手也在微微的发颤,他的眼里,是我可以一直望进心灵中去的真实。
我喜极而泣。原来我也会在婚礼上因为一句“愿意”而流泪。原来这样的幸福真的会让人流泪。
风瞳温柔的拭去了我的眼泪。
“该你来问我了。”我握紧了他的手,示意他婚礼还没有结束。
“你愿意做我的妻吗?”风瞳纂紧了我的手指,轻颤的声音里透出了异样的热切:“直到死也不分开?”
“愿意。”我拼命点头,想笑,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下来。我扑过去用力的亲吻他的嘴唇,有这样的一个吻,婚礼才算是完满了吧。
随着我激烈的动作,束缚着手脚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响声。这声音听在我的耳中,却幻化成了教堂悠扬的钟声……
是最悠扬的钟声。
随着钟声的敲响,一片艳丽的花海在我的眼前慢慢的铺展开来,高墙和阴暗的牢房都不见了。我们的头顶,是蔚蓝色的晴空,丝丝缕缕的白云悠闲的飘荡在空中,阳光象最温柔的触摸,轻轻的抚过我的脸颊……
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群一群的白鸽,拍打着透明的翅膀在教堂的上空翩翩起舞……
花瓣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连空气里都充满了馥郁的香气……
我靠在他的怀里,仰着头感觉那漫天的花瓣纷纷飘落,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湿润的印痕。用舌尖去尝试,果然是咸涩的。
象缱绻的泪水,一直绝望到了骨子里去。
正文第九十五章
夜劫
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象没有生命的石像一般,静静的站在枯树下。
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西边的天空中那最后的胭脂红也已经袅袅散开,却仍有一抹动人的暖意残留在越来越浓重的天幕上,宛如乐曲结束后华丽的余韵久久不散。
在他的面前,是整个府邸中最大的花圃。在白天看来一片姹紫嫣红的秋菊,此时此刻却都沉寂在越来越深浓的夜色中,悄然无声。
夜风中余香脉脉,缭绕不散。
手心里的那枚飞刀被握的久了,沾染上了他的体温,也变得暖了。就好象她的手,在冬天里总是冰凉的。要被他捂在掌心里,才会慢慢的变暖。
明韶的手握紧了飞刀,目光茫然的望向花圃中黑寂寂的一片花海。时至深秋,最耐寒的菊花也已经开始凋零了。每日清晨,园中的小径上都是落瑛缤纷,满目残红……
他站在这里,从菊花想到草原上她唱过的那首歌,从并洲的王府想到从城墙的雉堞望下去,她那纵马急驰的身影……
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一颗心却不知何时,变得空空荡荡。
从不曾想到,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喜极而泣的一声“愿意”时,那些刻意不去留心的往事会在瞬间坍塌成河,轰然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
本以为自己已经痛得麻木了……
却原来那并不是疼痛,而只是麻木……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许拈花惹草,不许接受别人的媚眼和挑逗,除了我,不许让任何女人躺在你怀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在这里筑巢……”的
“明韶,我们去草原吧,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你亏欠的不是我……”
“从此以后,你我恐怕连故人也算不上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听说男子若被一个女子吻了眼睛,今生今世,他的眼里就只看得到这一个女子,心里就只爱这一个女子……”
“你愿意娶面前这个女子为妻吗?不论贫穷或富有,衰老或疾病。都会互相疼爱、互相扶持,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到死也不分开……”
伸手抚过自己的面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润湿。
“原来,我也会流泪……”
沉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明韶握紧了手里的飞刀,却没有回头。
衬着天边那一抹冷寂的残红,楚德再一次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疏离。他的周围仿佛罩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若有若无却坚硬如铁,让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何时开始,这个孩子竟和他这般疏远了呢?
尽管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确切的说,楚德从来就不曾刻意的去了解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