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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哥!”
窦威伸出双手,一团冰凉落入他微微发抖的掌心。暗淡灯火的映照下,躺在掌心的青花瓷瓶泛着诡异的橘色淡光。
天色才泛出鱼肚白,京兆尹就被赶来急报的狱头吵醒。
狱头告知,窦威在狱中已服毒身亡。
这消息让还没完全睡醒的京兆尹硬是愣了半天,才如梦呓般嘟哝道:“其他案子他还没画押呢。”
尾章 音渺
河水在河岸与船身间来回晃撞,溅起微浪。挑夫们忙碌地把一箱箱的家什挑上船,披麻戴孝的窦永庭红着眼呆然望着滔滔东去的河水。
因为生母是丫鬟,他自小就被扔在乡下由祖父母带大,一年没几次能见到亲爹娘。但每次见到威风凛凛的父亲,都让他好生崇拜和敬仰。
随着两位哥哥相继因故夭亡,他成了家中实际的长子。今年春天,他被父亲叫到京城来学习礼仪。在乡下长大的他,淳朴有余而机灵不足,总是被那些在京城长大的同伴捉弄嘲笑。在认识了赵昊启的短短这几天里,他尝到了被人平等对待、真心相交的滋味,有种找到真正的朋友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让自己失去父亲?
“公子,赵九公子来送你了。”仆人禀报道。
窦永庭抬头,与带着一脸“我好像做错事了”的表情的赵昊启的视线相碰。
“永庭兄……”赵昊启垂下目光,“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窦永庭回应,赵昊启怯怯地抬起视线,“永庭兄在生我的气?”
“九公子。”
“永庭兄,你不叫我昊启了?”赵昊启犹如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般沮丧。
窦永庭眼望河水,“九公子接近我……是为了从我这打探什么吗?”
“不是!”赵昊启急忙辩解,“我是真心想与永庭兄交好,不是另有目的的!”
“谢谢你。”窦永庭回身看了赵昊启一眼,说道,“永别了,我们此后不再相见,请容许我说这句。”
“为什么?”赵昊启大受打击,一脸落寞。
垂下头,窦永庭避开他的视线,“因为,看到你,我会想起父亲。”说完,窦永庭一脸难过地转身走上踏板。“对不起!”在远离赵昊启的甲板上,窦永庭小声地道出充斥内心的歉意,“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我是父亲的帮凶。要是我能早些鼓起勇气劝说父亲收手的话,唐三娘他们就不会被父亲杀死了。”
当日,寻找茅厕的窦永庭来到了后院,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陶徐氏被倒吊放入井中,当时他大吃一惊,冲过去救陶徐氏,回身往上察看是何人所做之时,角度原因没能看到是谁,却瞥见转身离去的人挥出的衣袖。他顿时惊呆了,他认得那是自己父亲所穿的。待他把陶徐氏拖上来之时,她已经没救了。父亲杀人了。这个可怕的发现让他胆战心惊,浑浑噩噩地回到楼上,满脑子在天人交战。最后,对父亲的敬爱占了上风。他想出制造小偷偷盗意外杀人的假象,趁着钱袋碰落到地上的机会,偷偷拿了一些碎银藏在衣袖里。然后,他又借帮汤康荥找镯子之机,将碎银扔到堵塞的那间茅厕里。之后,唐三娘等人被杀,天真的他一直以为是他人所为,自己敬爱的父亲只是误杀了一名妇人而已。待知道所有的真相时,他满心后悔与内疚。然而,父亲已自绝谢罪,家中的担子全然落在他的肩上,纵使愧疚,也只能背负罪孽,为了家人而活下去。
河面上,窦永庭的船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赵昊启依然站在岸边一动不动。
“公子。”元宝在他身后轻唤。
赵昊启眼望远方,神情迷惘,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元宝,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揭穿窦威?”
“您说的是什么话?”元宝大声断喝,“那是人命!可不能因为他是您的朋友的父亲就徇私。不然,那些冤死的人不就很惨?要是那样做的话,公子您跟那些草菅人命的贪官、庸官有什么区别?”
“我又不是官。”赵昊启嘟起嘴反驳道。
元宝语气严厉地反问他:“可是您知道真相,不是吗?”
“可是我失去了一个朋友。”赵昊启语气里充满了阴郁。
“哼,您要是那样做您也同样会失去一个朋友。”元宝大声地吼道,“那就是我!”
赵昊启回过身来,拉住元宝的手,带着哀伤的神情恳求道:“元宝,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作为我唯一的朋友,你可以替我挨一顿打吗?”
“为什么?”元宝大惊道。
“我想去西山那幽竹庵探探琴音姑娘,估计不能赶在下午五时回到府里。”赵昊启一边小声说,一边偷眼观察元宝的脸色。
听他这么说,元宝面露难色,“这个……”
“元宝,我刚失去一个朋友,你就看在这分上……”赵昊启恳求道。
元宝在犹豫,“替您挨顿打?”
“不行?”赵昊启看向元宝,装出一副可怜样。
“唉,好吧!”元宝无奈地长叹一声,“谁叫我现在是您唯一的好朋友呢。”
京城近郊的一处尼姑庵前,半掩的山门外,赵昊启一行人被拒在外。
门里的筝儿手扶门扉说道:“九公子,我家小姐说,她既已决心遁入空门,就请公子莫要再让她沾惹红尘浊气。她是不会见您的了,您还是请回吧。”说完,筝儿深深施了一礼,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面对紧闭的门扉,赵昊启难过地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有气无力地吩咐一直在身后担心地看着他的元宝,“元宝,摆琴。”
“公子要在此地奏琴?”
赵昊启点点头。
悠扬的乐声飘入竹林深处,萦绕在跪坐的一身素衣的纤瘦人影周围。
琴音抬起头,平静的眸子里隐隐泛起一波微澜。
一阵哀怨琴曲自竹林深处奏起,和着赵昊启的琴音婉转绕回于黄昏暮色下的山野。
“她还是拒绝了我啊。”赵昊启低吟,“我有负陆大人所托了。”
一日前,靖安侯府。
陆祁安向端坐着的赵昊启深深地一揖,“九公子,祁安求您一件事。”
赵昊启连忙回礼,“陆大人,何出此言?”
陆祁安眼泛泪光,声音哽咽,说道:“请您好好地疼惜琴音。”
赵昊启一听,颇为不快地板起脸,“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在得到琴音姑娘的真心后抛弃她吗?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带她私奔!”
元宝赶忙轻轻捅了一下他,小声劝说:“公子,别激动,您让陆大人把话说完。”
“祁安有难言之隐……”
赵昊启一脸臭臭地背转过身去,冷冷地哼了一声。
陆祁安继续好脾气地说道:“请九公子答应替陆家保密。祁安这就向公子言明因由。”
“我答应。”赵昊启的心情还是很不好,语气硬邦邦的。
陆祁安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唐三娘当年曾与家父相好,因母亲从中作梗,使得父亲未能将唐三娘收入府里。”
赵昊启猛一下子转回身来,望着陆祁安,“你的意思是说……我当初还以为你们只是表亲之类的,没想到会是兄妹。”
“祁安一直不知,当初还气唐三娘总来阻挠我与琴音,谁知……我们竟然是血肉之亲!若不是父亲及时阻止,祁安就要铸成大错了!九公子,陆某今生注定是与琴音缘浅,我虽不欲负卿,奈何……无论如何,请九公子代替我……”陆祁安泣泪下跪,赵昊启连忙扶起他,“陆大人请勿多礼,我答应你就是。”
“公子,回去吧。”元宝轻轻地按住赵昊启欲再次拨动琴弦的手。
赵昊启道:“我想……再劝劝……”
门扉吱的一声再次打开,筝儿从里面走出来,将一个信封交给了赵昊启。
赵昊启接过来,取出信笺展开。纸上书写了半阕词和数行字:
〖今宵求梦想,难道青楼上。赢得一场愁,鸳衾谁并头?(牛峤《菩萨蛮》)
九公子,小女子幸得公子垂怜,感铭五内。然,琴音乃不祥之人,今生无以报公子之恩,恳请公子忘了琴音也罢。〗
筝儿说道:“小姐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长伴青灯乃不祥之人最好的归宿,公子请勿再念挂。”
门扉掩上,赵昊启缓缓回身,斜阳柔柔地披了一层落寞在他的背影上,默默地送他坐上了轿子。山风拂来,风吹竹叶,簌簌地奏起寂寥音调。小路上,人影、轿影渐渐远去,数片红叶被风卷起,在空中飘舞着,最后轻轻落在清晰的车辙与鞋印上。
风停,尘落,影渺,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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