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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九公子,”陆祁安插嘴道,“既然有窦大人在,这询问查案的事我等外行不要随便插手的好。”
“陆大人,在下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一个大活人在一眨眼间忽然不见踪影,大人难道不好奇,不想深究一番吗?”
“不想。”陆祁安冷冷地回道。
“我可是很想一探究竟。”赵昊启低声咕哝,“这么有趣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就说了老人家死气沉沉的,除了争权夺利对任何事物都没兴趣,真是无聊到极点!”
陆祁安听到顿觉胸中气血逆流,忍不住愤然争辩:“在下今年才二十有九,离老人家还远得很!”
“整整比我老了一轮呢。”赵昊启声音不大,陆祁安却听得清楚。
陆祁安差点儿要翻白眼,牙关紧咬,一副很想吃人的样子,最后强忍着总算没破口大骂。
对于他的气愤,赵昊启完全没在意,继续向唐三娘问道:“西面楼下楼梯口一直有人守着?”
“四道都有。我怕有人不知规矩随便上楼,所以都安排人守住。”
“是吗?”赵昊启再次站了起来,边思索着什么边踱步走下主宾台,两名家丁和元宝紧随其后。他先来到歌舞台左楼梯口往上瞧瞧,又往二楼北面走廊瞧瞧,然后又踱到右楼梯口瞧一会儿。最后,他回到东面的琴台楼梯,登上二楼来到先前自己奏琴的地方,拨开前面遮掩的竹帘,目光直直射向对面,观察了好一会儿。
“若没有白纱,这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只除了琴案后方。”自言自语地说着,赵昊启放下竹帘离去。
赵昊启才下楼,仵作前来向窦威报告。
“死者为妇人。”
“妇人?”
“对,年轻妇人,估摸年纪不过二十。”
“那肯定不是琴音了。”唐三娘抚着胸口更为放心了。
“内穿丝袢,外罩红衣霞帔。”
“既穿了丝袢显然是富裕人家眷属,还有呢?”窦威放下筷子问道。
“袢衣全浸湿,鞋子上沾有泥污、枯黄的草叶,尸身两手紧握成拳,指甲里有青苔,腹中有水,双肩的肩胛骨不耸。此妇人实为溺水亡故后被斩首。”
“什么?”窦威和陆祁安一同惊呼。
“怎么会这样子?”窦永庭也白了脸,喃喃地道。
听到仵作所言的人皆为之震惊。只除一人,不但不吃惊,还因此双眸光彩大放。
“有意思。”赵昊启喃喃自语。
“什么有意思?”元寿不解地歪头问道,他一直自顾自地把玩着一个小香囊,完全没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这尸身有意思。”
“那个好可怕,怎么会有意思?”元鹤一脸害怕地说道。
“一个妇人淹死了,却被斫首弄到妓院里来,当中因由定然是迂回曲折无比,想来都有趣啊!”
“公子,这种时候您不该高兴的!”元宝紧张地在他耳旁说道。
“我可没有高兴。”
“您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赵昊启把脸一端,表情变得正儿八经的,“这总该可以了吧?”
“您就保持这副样子,无论事情怎么有趣也别忘了装出这个样子。”
“可是这样子好累。”赵昊启不满地说道。
“这是外头,不比家里,人人都这样,为了赵家的面子,您就忍着点儿吧。”
这会儿,窦威恢复了冷静,他继续问道:“这妇人死去多久了?”
“大约四个小时。”
“是自溺而亡还是被溺杀?”
“因为无首,故未能确定。但身体无伤,应是失足溺亡。”
赵昊启问:“首级为何种刀刃所砍?”
窦威白了多嘴插话的赵昊启一眼,“是利刀还是斧刃?”
“估计是柴刀之类的钝重刀刃。真是可怜,砍了许多刀才砍下头颅。”仵作摇头叹息。
众人听了均叹道,究竟是何人如此残忍,摧残一名可怜妇人的尸骸。
在众人议论纷纷声中,在楼内搜查的衙役已经结束搜索前来禀报。结果是并没寻到任何可疑人物,除了厨房内的厨师和帮手,以及前后门处守门的龟奴,所有人都在中庭,楼上楼下的厢房皆是空无一人。
“所有厢房都搜过了?”窦威问道。
“回大人,二楼北面一列厢房全挂上了锁,所以未曾进入搜索。”
“三娘,这是怎么回事?”窦威向唐三娘问道。
“窦大人,那一列厢房为三娘、琴音跟楼里身价高的姑娘所住,皆因各位姑娘私下都有不少积蓄,因而平常各自锁上门。(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加之今日因办摘花宴,整座楼的姑娘全得到楼下待客,故而全都锁上门。只是……”三娘望向筝儿,“筝儿,我不是吩咐过你不用锁上琴音的房门的吗?”
“我没、没有锁。”筝儿结巴着说道。
“琴音姑娘那间房的确锁上了?”赵昊启问。
被问话的衙役一头雾水,“属下不知是哪间……反正北面那一列都是挂了锁的。”
“那间,”窦威指着东北角倒数第二间厢房,“是不是锁上了?”
“是的,属下亲自检查过的。”
“三娘,钥匙!”窦威手按佩剑一步跨上主宾台的矮栏跳了出去,几步跑上东面楼梯,衙役们连忙拔出刀剑跟在他身后。
唐三娘一边在身上翻找钥匙,一边跟着奔上二楼。
窦威跑到琴音的房门前,催促道:“三娘,快把钥匙拿来!”
唐三娘还在身上找,“这……这钥匙不见了!我明明把那钥匙跟我房里的都串在一起的。”
“撞门!”
窦威一声令下,衙役们一拥而上。几下子门就开了,十几盏灯笼把厢房照得亮堂堂的,阴影亦无处藏身。
巡视了空无一人,窗扇紧闭的厢房一圈,衙役和窦威都失望地垂下了肩膀。
让过鱼贯而出的衙役们,元宝提着灯笼当先,赵昊启领着家丁进入厢房。
走在最后的窦威与他擦肩而过,窦威沉着嗓子说道:“九公子,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坐在下面,这上头说不好在哪个地方藏了个贼人,若是贼人狗急跳墙伤了公子,那可是哭也来不及了。”
赵昊启淡然一笑,道:“窦大人放心好了,我家家丁身手出众,自会保全晚辈的安危。倒是经过窦大人和各位公差仔细搜寻后,贼人若是突然出现而伤及无辜,恐怕就是大人和官差们的过失,怕是要被京兆尹问责了。”
窦威颊上肌肉微微地抽动了两下,沉着脸不发一言,随即跨出厢房。
留在房内的赵昊启从元宝手上拿过灯笼,上下左右照看一番。只见厢房布置得一片艳红,喜气洋洋的。染画了出水芙蓉的大屏风后,大床罗帐高挂,铺上了绣花缎锦被褥,还有一双绣了鸳鸯的红枕头。屏风外放在中央的大桌子上凌乱地摆放了不少糕点。
赵昊启提了灯笼看了几眼桌上明显被拿走了不少的糕点后,一丝淡笑浮上唇角。“我们去那边的厢房看看。”说着,他沿着回廊走向西面的歌舞台。
歌舞台上的妇人遗躯已被收好。赵昊启提着灯笼仔仔细细地察看歌舞台的一切。在翻倒的椅子、坐墩以及凤冠前驻足,若有所思。
“元宝,你觉不觉得这里多了两件多余的东西?”
“有吗?是哪两个?”元宝东张西望。
“用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好不好?”赵昊启不满地横了他一眼。
“咦?昨天公子不是说我的是猴脑子吗,怎么才过一天就降成猪脑子了?”元宝灵活的眼珠子瞟向赵昊启,语调轻快地说道。
“昨天我是高估了你的脑子,你那脑子怎么可能比猴还聪明,再不多用用的话,怕是连猪脑子都不如了。”
“您欺负人!”元宝抗议道,接着逐个用手指点算着面前物品,嘴里嘟嘟囔囔,“灯笼、琴案、琴、披帛、椅子、坐墩、香炉……这里哪有什么东西多出来……对了,是香案!香炉可以放坐墩上,不对,香炉有两个,一个坐墩放不稳……可是,刚好有两个……啊,好难,想不明白!”元宝抱头大声嚷嚷。
赵昊启低叹一声,翻了翻白眼,“看来你那脑子真的连猪脑子都不如,而是鸡脑子。”
“我的脑袋怎么越来越低级了?”
“再想不出来就是鱼脑子,甚至是虫脑子了。”
元宝垂眼看着赵昊启的脸好奇地问:“虫有脑子的吗?”
赵昊启一副“受不了你了”的表情,“你说呢?”
“没有吧?”元宝紧张地追问。
“对,是没有。”赵昊启迈步走入对着的厢房里,“还好,你比虫子要好,至少还有一点点脑子。”
“我总觉得跟着公子您,脑汁都要被您吸光了。”元宝跟在他后头,嘟起嘴咕哝道。
打着灯笼,赵昊启在厢房门口的地上仔细寻找着什么,一直追看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