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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梅老师,进来坐吧。”男人说话了,听那声音,吴雁南知道了。
“是不是许老师啊?”吴雁南问。
“你是——吴雁南。”
“是呀。”既然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吴雁南就肯定了自己所叫的没错,是的,金小亮的爸爸,西湖中学的金路老师。
“快进来坐吧,”金路一边把一家三口往屋里让,一边说,“我哪知道梅老师就是你——”
“这不是知道了吗?”吴雁南笑着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金路说。
吴雁南刚站进金路家的院子里,还没寒暄上几句,手机响了起来,他忙接听问道:“哪位?”
“我,我啊……”对方是个女的,话还没说完,就失声痛哭起来。
“你别哭,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快说啊。”等那女的略停一停,吴雁南赶忙说。
“何书章被电打坏了。”
“被电打坏了?”
“是呀,我不叫他去钓鱼,他就是不听,鱼钩碰上了高压电线——我才听说,我就打你的电话呀,我的妈呀……”这回我们知道了,打电话的是何书章老婆,她又哭开了。
“你别哭,兴许没事呢,我马上去看看。”
吴雁南赶紧别了金路,把梅思月母女俩送到姨妈家,把摩托车在院子里停好,匆匆说明了情况,就出了小区。他先给石德厚拨了个电话。
“喂,石老师,我今晚有急事,不能去上自习,你去看一下班好不好?”
“我——”石德厚有些犹豫地说。
“怎么?不行吗?”
“行,”石德厚下了决心似的说,“怎么会不行呢?”
是啊,吴雁南也这么想,他为石德厚的班一直无偿地额外加班,就这一次晚自习,他石德厚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呀。
吴雁南安排好了一切,打了一辆的,直奔西山镇去了。
五
西山是叶县比较知名的一个镇,首先因为在叶县这样地形单调的地方,西山镇政府驻地不远处竟有一座方圆几里路的“大山”。吴雁南来过,并且寻访过一些传说中的踪迹,比如朱元章放牛时睡觉的大石头了,撒尿的印迹了。虽然这些传说在好多地方都有雷同之处,但还是吸引着乐于寻古猎奇者的探访。吴雁南当初来时,也不愿去管传说的真伪,但当初解放军在山上修筑的工事,确乎完好无损地置于山顶。所以,西山出名。
其次,是山脚下的水泥厂,依山而建,可算是叶县唯一几家企业之一。物以稀为贵,在没有工业的叶县,能有这么一个创税收的企业,西山镇的知名度算是又高了一大截。
但是,真正让妇孺皆知的原因,倒还在于一个传统的习俗。观音菩萨有两个生日,六月十九和九月十九,凡是信佛的人都知道得很清楚。六月十九也许太热,所以九月十九被定为大山奶奶的庙会。每年这一天,全县各界人士,从干部到商人,从县城到乡村,从老人到青年,从男人到女人,都会在三天之内涌到山顶,烧香许愿,据说特灵。吴雁南没来烧过香,因为来朝拜多在晚上,一来他离得远,二来他的确没把自己的命运与烧香许愿联系在一起。当老师的吗,应该是唯物主义者,但他也不反对。比如年年大姐大姐夫都要来,和他说起那盛况空前的场面时,他一点也不反感,还隐隐地生出几丝向往。
但今晚,不是九月十九,吴雁南也不是去求什么佛拜什么神,而是要去和一个知心交心的兄弟见上恐怕是最后的一面。何书章啊何书章,你从城里被“贬”下来,来的可是风水宝地啊,有大山奶奶在照看着你,怎么会触了高压电呢?
事情显然已经牵动了有关方面,吴雁南到的时候,出租车只能停在许多车辆的旁边,然后步行到鱼塘。虽然人多,但让大家惊讶的是,竟然非常安静。时值九月初,天边有一轮弯弯的残月,昏黄地挂着,周围亮着几大星,像是人睁大了的惊恐万分的眼睛。吴雁南朝人影晃动的地方心惊胆颤地走去。
适应了夜的黑暗的吴雁南,上了塘埂便看到了惨景的轮廓。地上横躺着何书章,脚朝向水面,头倒向池塘的外侧的水田。正对着他睡着的地方的上空,几条粗粗的黑线向黑暗的远方延伸开去,那是给水泥厂输送高压电的高压线路。
不知为什么,吴雁南并不敢走得离何书章太近,就在一边抖抖地站着。有一个派出所留下来守护现场的中年警察,显然已基本上把事情的经过了解清楚了,每有家属前来,就断断续续地给以解释。吴雁南到的时候,也不例外。他先询问清楚吴雁南和死者的关系,就开始不厌其烦地说开了:
“据说上一次有一个老头来这儿钓鱼,也像何老师一样,还没钓呢,甩钓杆的时候,鱼钩碰到了高压线。他被打到池塘里,但没被打死,后来抢救过来了。今天下午有人打电话叫何老师打牌他不去,就一个人跑出来钓鱼。他自从从城关回到这儿,就是爱钓鱼。他今天下午出来,还专门问一个妇女,上次老头没被打死的鱼塘在哪儿,这下找到了,命也没了。”
“这塘里有淹死的鬼呀,非要抓一个人去还魂。”有人难过地说。
吴雁南听了,打了一个寒噤,见警察手里闪着红红的烟头,就说:“同志,你的烟给我抽一支吧。”
警察递了支烟给吴雁南,帮他点上,又接着说:
“可是这算怎么一回事呢,说是因公死亡吧,他这是出来钓鱼,只能算个意外。不过说是意外,追究起来,供电局可能有责任,当然得量过线路的高度达不达标才能下结论。只是可惜,死了大半天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他单位的人没过来,家里人也没过来,来的就是派出所和镇上的几个人,还有就是你们这些同学老乡。唉,人死了就是这么回事。”
“说死就死了,人真是太假了,太假了。”又有人伤感地说。
“他老婆还在城关呢,也不知来了没有,他父母更别提了,两个老人都六七十岁了,谁敢跟他们说啊,一句话还不要了两条老命?人啊,不管咋的,都要把生命照顾好,真的,你们说,我们哪个人的命是自己的呢,你看他老婆要是知道了,还不哭死呀……”
警察终于说了一句万分灵验的话,随着他的话音,寂静的夜空里响起了一声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喊,不用说,那是何书章的老婆到了。
“何书章呀,你怎么这么坏呀,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谁让你跑到这里来呀,你不能丢下我们呀……”
这算是何书章告别人世间的高潮,之后,就有一些人解劝着,又有一些人联系了县城的殡仪馆。有人抬起了何书章,还把他心爱的钓鱼杆收好,放在他僵硬短小的遗体边,走向公路上的灵车。
在后面,吴雁南高一脚低一脚地尾随着,送别他亲爱的老战友。从此以后,阴间阳界,便是两个世界了。老何啊老何,善必寿老,恶必早亡。你做了什么恶事,老天要这么早让你离开人世呢?金成龙还要我代他向你问好呢,可是我们近在咫尺,你却再也听不见我说的话了……
六
生老病死,本是正常的事情,但发生在何书章人身上,却让人提起来就不寒而栗。连续好多天,吴雁南尽量避免自己想起故去的旧友,但旧友的魂魄却总是变换着形式占据着他的脑海和睡梦。
他并不唯心,但看到亲爱的妻子想起可爱的女儿,他总是想到了自己的死。他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死又会是个什么样子。何书章的寻找鱼塘,其实也算是自杀了一半。他的死也许有偶然的因素,但和他的命运不能说没有关系。一个“借调”竟然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这政策,看似很简单,实际上包含着如此巨大的威力。那些政策的制定者们,不知道在每下一个文件的时候,想过其中会带给人们带来什么伤害没有?但是,人在面对命运的时候究竟应该怎么办呢?比如你,吴雁南,借调的路一旦走到尽头,让你从城关回到农村中学,你会不会自暴自弃甚至自残?
吴雁南神情恍惚了许多天,突然想起来,大山庙会就要到了,他突然感到菩萨的笑是那么仁爱有加了,他就想去给救苦救难的大山奶奶上一柱香。他在晚自习回来以后把这想法跟梅思月一说,谁知梅思月早已有此打算了。
“我就准备跟你说呢,王文彬和白娟让我问你要不要去大山庙会,可以坐他们的车去。我看你的精神很不好,雁南,我们也去一次吧,求求大山奶奶,降给我们福音,保佑我们吧。你明晚上有没有自习?正好奇奇在奶奶家,明天我们一块去吧?”
“好,就是不知道明晚路怎么样,这天总是零零星星地下雨呢。”
“去到再说吧,山上石头多,下雨估计也没什么大妨碍。”
夫妻俩边洗漱边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