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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漆黑的日子里,是那双纤细的手牢牢的抓着自己早已破烂不堪千疮百孔的灵魂,自己那肮脏的注定被唾弃的生命却被那样美好的涵儿精心的呵护和珍惜!
可自己,却背弃了涵儿!背弃了那个即使毁灭全世界也绝不愿伤了她一丝一毫的涵儿!原来啊,猫儿的人生,注定,永远都只能是地狱!
爱归(十)
没人进过皇帝的寝殿。
沈昀是个有些怪僻的皇上。
登基四年来,竟没有几个人能说清皇上到底长什么样。
煌煌大殿之上,那森冷的寒意让匍匐在地的大臣感到窒息,从没有人敢抬头冒犯天颜;批阅奏折时,那高高的案牍之后,总是一个挺拔的消瘦身影,包括那些内侍都绝不许靠近前去;一个人独处,便总是孤零零的站在相对阴暗的角落里,仿佛他本身,和这幽深清冷的大殿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王女和王子包括皇后都是锦衣玉食,过着这世界上最奢华的日子;而堂堂大华开国帝皇却过着最为简朴的生活,甚至,可以说,四年来,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过的却是连宫中最低等的仆役都不如!
这么多年了,摆在帝皇面前的饭食不过白饭一碗,咸菜若干,甚至,很多时候,早上端上去的饭,晚上又完好无损的端出来;仍然是帝王尺寸的宽大龙床,无论冬夏,床上却从无半点棉絮。曾有内侍揣测圣意,自作主张铺了锦被上去,很快,皇宫之中便再也没见到那自作聪明的内侍的影子……
明明是享有无上权力的至高帝皇,俯瞰大地的上天之子,却活的如同茫茫大地上最卑微的一粒尘土……
单手托着怀里瘦弱的人儿,另一手接过内侍递上的一床轻软的云被,小心的裹住昏迷的紫涵。
“涵儿,别怕,猫儿在,别怕——”
整整四年了,涵儿终于回来了!
落凤坡崖顶,清醒过来,灵晔却告诉他,那个他倾尽生命来爱的涵儿死了,就葬身在那悬崖绝地无情的碧波之下!而他,就是那个逼死涵儿的凶手!任那个疯了一样的灵晔一刀刀捅在自己的身体之上,沈昀只是奇怪的看着胸前那冒出的血花,怎么,一点,也不疼呢,怎么就是不会死呢!
微笑的抓住灵晔的手,帮着他把匕首对准了那颗肮脏的心,却被那个多管闲事的大长老给打晕了过去。
最爱的涵儿,却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原来啊,人世间不过是一个炙烤生命的炼狱……
那以后,猫儿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白天!
“涵儿,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不管要去那里,都带着猫儿。”
嘴里喃喃着,抱着怀中的人儿坐倒在宽大的龙床上,却止不住喉头一热,竟是呕了一口鲜血在蓝袍之上。
“皇上!”
几乎是被人丢进来的太医连鞋子都掉了一只,几乎是面如土色的爬跪到沈昀脚边。
“快,看看,涵儿伤的,伤的,怎样?”压下喉头的腥甜,沈昀定了定神。
太医抬起头来,这才看清皇上怀里还如珍如宝般抱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
而皇上的脸色却竟然比他怀中昏晕不醒的女子脸色更难看!
太医不敢再看,小心的取了女子的手诊脉,半晌,轻轻松开。
“怎么?”盯着太医的脸,尖利的指甲刺穿了掌心,有殷红的血丝顺着拳头缓缓淌下,沈昀却浑然未觉。
“这位小姐应该是染了风寒,又加上,哀恸过甚,淤积于心,才会这样昏晕不醒。”
“那这额头之上——”猫儿的手指颤颤的拂过那斑驳的血迹,只觉浑身冰冷,这是自己的涵儿啊,却一个人流落在外,伤病缠身!
“那个不过是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太医小心翼翼的说,“倒是皇上——”
“下去吧。”清冷的声音吓得太医哆嗦了一下。
拿了软布,浸在温热的水里,一点点的拭去紫涵脸上的血渍,哆嗦的手却弄湿了身上的半幅衣袍。
涵儿,流了这么多血吗!我的涵儿,该有多痛!
痴痴的看着擦干净后乱发下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深幽的翠眸转为如血的殷红,死命扣着床沿才不至于倒下,自己真的不是做梦啊,躺在自己怀里的女子,真的,是涵儿啊!
“唔——”紫涵身体微微扭动了下,抬了抬右臂,却又无力垂下。
“涵儿,怎么了?”猫儿忙俯下身子,正对上紫涵缓缓睁开的星眸。
“猫儿,哥哥?”那声音嘶哑难听。
“是,是我,是涵儿的猫儿。”猫儿的身子已是抖做一团,凄苦的侧过脸,自己毁了涵儿的家国,涵儿,恐怕再不愿见到自己了吧?!
“我,死了吗?”自己来到了阴间吗,要不怎么会见到猫儿哥哥呢?!
“涵儿,没有,没有……”悄悄抹去嘴角鲜红的血迹,那个“死”字却哽在咽喉中,如同一个梦魇,竟是怎么也无法吐出口。
“猫儿,哥哥。”紫涵虚弱的伸出手,拽了拽猫儿的领口,沈昀顺着紫涵的手势,听话的慢慢俯下身子。
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了那一别经年竟憔悴如斯的脸颊,“涵儿,好,开心。死了之后,还能见到猫儿哥哥,真是,真是太好了。”
“唔——”猫儿只觉心头一股热浪,直冲进眼底,终于化成眼中的汩汩热泪簌簌而下。
涵儿,猫儿是什么东西!怎么值得你这样惦记!猫儿不配,不配呀!
颤抖着握住那只手,放在唇边,为了自己,涵儿,失去了右臂,没了家国,跌落悬崖,受尽苦楚……
紫涵缓缓的从猫儿的手里抽出右手,又艰难的伸出左手,轻轻的环上猫儿的脖颈,把那痛苦纠结的脸庞慢慢拉进自己的怀里:“猫儿,哥哥,不要,不要,愧疚,涵儿,没事了,涵儿的右臂,又,又长出来了,不要,不要,怪自己……以后,我们一定,都会,会好好的……”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手也无力的垂在猫儿的肩上。
“涵儿,涵儿——”沈昀半伏半跪在紫涵的身上,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才不至于痛哭出声。
“皇上!”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阵“咚咚”的磕头声。
“不好了!靖安公打出西陵旗号——”
殿内忽然一股劲风击出,正打在来人的哑穴之上,那人的嘴巴继续一张一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顿时骇的面如土色。
沈昀慢慢的把紫涵身下的被褥一点点的抻平,捉住紫涵的手放在唇边眷恋的亲了一口,把锦被拉到紫涵的颈下盖好,赤脚下了龙床,深深的凝视着那如九天净莲一样美好的容颜,弯下腰,在那紧闭的眼睑上吻了两下,猛然转身,慢慢的朝殿门走去,只是所行之处,自掌心而下,却滴落了一路殷红的血花……
行至殿外,冲着空中坐了个手势,一个一脸呆板的人突然出现。
“从今后,躺着朕龙床上的女子就是你们以命效忠的主人!死守朕的寝殿,除了皇后等人,余者一个不许进来,若有违者,杀无赦。”
“皇上!”又有内侍惊惶失措的跑过来,“皇后硬闯寝殿,还伤了拦截的侍卫!”
灵晔,已经赶来了吗?也就是说,自己,该走了!
回首凝视着涵儿安睡的寝殿,沈昀身子晃了晃,涵儿,好好睡一觉,猫儿给你,拿回失去的一切!
“让开!”灵晔头上的凤冠早在奔跑中不知滑落何处,身上的凤袍也被横斜的枝桠刮了几道口子。
那个皇宫中最高傲冷淡的一国之后,此时却如地狱的煞星让人不寒而栗。
“皇后,请回。实在是,皇——”
话音未落,灵晔手中宝剑已经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那人啊的惨叫一声,捂着脸滚到了一旁。
同一时刻,紫帆伸出两只手捂住了小小和妞妞惊恐的眼睛。
“皇后饶命——”
“唰”的一声,却是灵晔又一剑刺了出去,那人短促的呀了一声,忙滚到一旁,才避过那把钢剑。
“皇后!”一旁的副统领声音中带了怒气,“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去,若皇后不听劝解,休怪奴才冒犯。”
“本宫倒要看看,你要怎样冒犯!”灵晔照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狠狠的刺出一剑,竟是去势急如惊雷。
副统领吓了一跳,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虽然现在被皇上囚在这深宫之中,却毕竟曾是灵柯能文能武的一代女皇!
忙要举起剑来迎战。
“住手!”一个内侍急匆匆跑来,“皇上有旨,让皇后等入内殿伺候。”
紫帆一手抱了两个孩子,一手扯着灵晔,脚步不停的往内殿走去。
大婚四年来,这是灵晔第一次踏入沈昀的寝殿。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殿中异于他处的凄冷,脚下不由有些犹豫。
紫帆却在迈进殿门的第一刻便如泥雕木塑一样呆在了那里。
“紫帆哥哥,没有,吗?”灵晔颤了颤,软软的坐倒地上,声音嘶哑干涩。
仍然不过是自己等人的一厢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