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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隐隐不安,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
他依旧是笑,把我拉到床上躺下,道了声:“我乏了,歇吧。”
我含着泪看他,他越这么无所谓,我的心里就越难受,刚想说点儿什么,他却闭上了眼睛。我想说的话,在舌尖转啊转啊,终还是咽了下去,满心苦涩。
屋里顿时变得很静,只有胤祯均匀的呼吸声,可是我知道他在装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信我,只能握着他的手,在心里叹气。
“瑞雪,四哥是个好皇帝么?”好久,才听见他幽幽地问。
我迟疑了一下,终是道:“是,他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把天下治理得很好。”
胤祯轻轻地点了点头,牵住我的手,闭上了眼睛,道了声:“睡吧。”
“胤祯,答应我,明日不要走,跟皇阿玛说你病了,或者说什么都行,不要走。”我靠着他的肩,不放心地又道。
他伸出手来把我搂入怀里,“知道了,睡吧,别担心。”
我躺在他的怀里,却一直无眠,我知道他也一样的。胡思乱想了许久,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听见一声叹息:“瑞雪,我也爱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正习惯性地靠向身边躺着的胤祯,却扑了个空。我一下惊醒,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屏风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忙起身下床奔出去,胤祯正在穿甲胄,见我出来,就朝我笑了笑,道了声:“吵醒你了?”
我一下愣在那里,好半晌,才上前拉住他的手,摇着头急急地道:“你怎么不信我?不要走,你不能不信我,虽然我不知道历史真相是如何,可若你留在京城,你就有机会的!”
他看着我着急的样子,只是一笑,牵住我的手,道:“瑞雪,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那你为什么……”
他依旧是笑,只道:“你不是说,四哥是个好皇帝么?”他说罢,一把把我拥到怀里,轻轻地道:“瑞雪,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行泪就流了下来,揪着他的前襟,身子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哭泣。
胤祯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我,脸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摩挲。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哪怕……最后是那个结果,我也要为了皇阿玛和大清,做完我该做的。”
“我跟你去,我跟你走。”我看着他,坚决地道。
他一听我说就是一惊,“胡闹,甘州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太危险,太苦了!”
“我不怕。”我含着泪看他,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忘了我们曾经说的么?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从今以后,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说罢,不等他表态,就招呼了小月进来更衣,收拾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我坐在胤祯的马背上,随着胤祯出了门。
我们出城的时候,胤祯勒住了马,回头望着高高的城墙,轻叹了口气,“紫禁城,金銮殿,龙椅,皇位……瑞雪,我斗了太久了,太累了。”他说着,又自嘲地笑笑,看了我一眼,接着道:“瑞雪,此生有你,我足够了。当年,世祖皇帝为了孝献皇后,也是那般……如今,我就学一把祖先吧。”他说罢,一甩马鞭,身下的骏马就狂奔起来,京城在我们的视线里,渐渐模糊不清。
尾声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一个本来应该是很平常的日子,可就在这一天,清朝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圣祖康熙驾崩于北京畅春园。
七天后,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即位,年号雍正。
一个月后,我和胤祯跪在西北大营里,接了新君登基的圣旨。
“西路军务,大将军职任重大。十四阿哥势难暂离。但遇皇考大事,伊若不来,恐于心不安。著速行文大将军王,令与弘曙二人驰驿来京。军前事务甚属紧要,公延信著驰驿速赴甘州管理大将军印务。”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伸手握了一下胤祯的手,朝他点了点头。
胤祯沉默地接过了圣旨,定定地看着,眼睛却仿佛要冒出火来。好久,才朝我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四哥终究还是忌惮我。”
我看着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他手里的明黄色的圣旨,突然觉得眼睛一阵灼痛。胤祯手里的兵权,始终是四阿哥的心腹之患,只是,康熙老爷子殡天还未满百日,四阿哥就已经开始动作了,真快,真快啊。
这夜胤祯喝了很多酒,虽然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哭了,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低声哭着,喃喃地喊:“皇阿玛,皇阿玛……”
他一声声的呼唤如一把把尖刀,直直地刺入我的心里,一直爱他疼他的皇阿玛去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甚至没有等他回去见一面,他怎么受得了?
我咬紧了嘴唇,抱着他,也泪流满面。
我们如两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抱着对方哭了一夜。第二日,我们收拾好了行李,启程回京。
胤祯一路上都在疯狂地打马狂奔,我坐在马车里,看着他带着二十余骑扈从从车边奔驰而过时扬起滚滚黄沙,心里一阵凄凉,却不想去劝,我知道,他是在发泄,就让他发泄吧,他太需要了。
颠簸了小半个月,我们才到京城,雍正皇帝没有让我们进城,又一道圣旨下来,直接把我们发到了遵化行宫。
遵化行宫风景不错,我看着那郁郁葱葱的山,星星点点的花,心中感慨万千。这一片龙祥之地啊……以后就要在这里长住了吧?
这个夜晚我睡得很不安稳,虽然床还是一样的豪华和舒服。胤祯也没有睡好,半夜我迷迷糊糊地靠向他的时候,枕边空空如也。
我披上裘子下床,寻了一圈,才发现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只披了件白狐皮斗篷。清清冷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影和远处墨色的山峦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落寞。
我的心里一阵疼痛,轻轻走过去,从他身后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仿佛是我的触碰才让他回过神来,他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就道:“手怎么这样凉?快回去。”
“我陪你待会儿。”我摇着头,轻声道。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催我回去,我们俩就这样拥着对方,站在清冷的院子里。好久,才听他道:“咱们或许得在这儿住一段时日了。”
我愣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叹息道:“从今儿起,或许不止是我们,大哥、二哥、八哥、九哥、十哥……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四哥啊……我太了解四哥了。”
我听着他的话,难过得不能言语,只把额头靠在他的脊背上,不停地呢喃:“胤祯,对不起,对不起……”
他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道:“傻瓜,不是你的错,这场争夺,消耗了我生命里太多的时间了。六岁起,日日上书房,满蒙汉文,经史子集,骑马射箭,从寅时到酉时,一年四季,几乎从不停歇。所有……只为了这场争夺,只为了那把龙椅。到头来如何?兄不兄,弟不弟,君不君,臣不臣……”他说罢,凄然一笑,接着道:“这半辈子,我自问无愧于大清和列祖列宗,下半辈子,我该为你和孩子们,为自己活着了。”他说着,就把我搂进怀里,又道:“瑞雪,答应我一件事儿。”
“恩,你说,我都答应。”我含着泪点头。
“不要告诉我他们的结果,等它们来时,让我自己接受。”他说着,轻叹了一声,牵起我的手,看着天上的弯月,又道:“如今,我只担忧额娘和孩子们。皇阿玛去了,额娘一个人……”他说着,突然一声冷笑,道:“四哥啊……你如此狠绝,连额娘都不让我见一面!”
我看着他,心里疼痛不已,想了想,就道:“我去吧,四哥忌惮你,可我只是个女流之辈,他怕什么?我去求见额娘。”虽然木已成舟,可我还是要赌一把,真正的完颜瑞雪,或许要利用你一次了,对不起。
我想着,就转身回屋去翻箱倒柜。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信,和小月当初还未扔掉的那块年夫人送来的玉佩,用火蜡细细封好,交到了信官的手上。一周后,我们接到了请我入宫的旨意。
疾行了三天,我终于身着白色大孝服,站在了乾清宫的大门口。回想起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康熙老爷子,和他对我说的话,我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正在发呆时,只听一声高喊:“传十四福晋觐见——”
我愣了一下,才深吸口气,抬步跨入屋子里,雍正皇帝坐在龙案前,正执笔写着些什么。我朝他跪下行了大礼,道了声:“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字一句,仿佛是沾着喉间的血一般,从干涩的嗓子里发出。
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