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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自醉怔怔地望著细长飘扬的龙须、巨大明亮的龙眼、壮硕坚固的龙角、平滑得仿佛闪耀著火光的龙鳞和锋利微曲的龙爪,不自禁地瞠大了眼。他何曾如此近距离地瞻仰过这种神圣生物的容姿!现在的感觉,除了震撼,只有敬畏。
先帝的灵兽,终究要出走了麽!
不,一直兢兢业业镇守京城的赤龙怎麽会突然失控出走?这就是摇曳最後的手段麽?!
没有灵兽保护,再加上无数妖孽作乱,角吟会毁灭罢。无极的心血,终究还是化成了乌有。
巨龙飞上天空,盘踞在火烧似的云间,龙目炯炯,扫过地上的生灵。那目光如此高傲,藐视著它所见的一切,却又如此……愤怒──
不好!无极!
还未等洛自醉站稳,巨龙张口,吐出一团团乌黑的火球,直冲那已成巨坑的偏殿而去。
洛自醉呆呆地看著,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响,也感觉不到地底涌动的力量。他的视野里就剩下黑色的火焰,自坑中流淌般向四周延伸,所到之处,皆化为粉尘。
“这是连魂魄都能瞬间烧化的毒炎!你以为我要让你看什麽!看的就是这个啊!嘻嘻!魂飞魄散!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他说,就算死了也会逆天回来。
无极,倘若你已魂飞魄散了,可还会回来?
“这就是阻碍他的下场!都陪葬!都给我们陪葬!”
赤龙完全成了妖兽,摆动著尾巴,口吐黑炎,烧尽一切。黑红的天穹下,惨叫声,痛哭声,不绝於耳,仿佛世界将到尽头。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乌黑的一片。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哀嚎著胡乱奔走,没有几步便化为一缕轻烟。皮肉烧焦的味道,血腥味,充溢在空气中。
建筑、树木、人都消失不见,或落入黑炎中,或落入地上不断扩张的裂缝里,或落入妖魔爪牙之下。
这……是地狱的光景。
洛自醉终於回过神,注视著身边浴血的黎唯。他银色的长发都沾染了血迹,身上处处伤痕,脸上的神情却仍是淡淡的,既没有恐慌也没有动摇。而那双眼里,却含著无尽的悲悯和无奈。
洛自醉移开视线──重霂正托著玉器,继续攻击摇曳。而摇曳虽是血色尽失、一脸惨白,却仍然笑得惬意开怀。她察觉了他的目光,红唇恶意地勾起来,道:“这麽同生共死,不也是一段佳话麽?”
洛自醉仍然无心回话,摇摇晃晃地立起来。
“黎五哥,什麽是血契?”
“灵兽与帝皇定约,必由国师牵引,以三方之血为契。血契以命为代价,违约者死。”
难道……“它以为了时国师背约,所以发泄愤怒麽?没有办法让它安静下来?”
“此灵兽被激怒出走,无法收服,只能等它自己回到灵兽界。毕竟在这片土地上,能与灵兽交流的人,只有了时师叔和摇曳。”
换而言之,也只有摇曳能罔顾了时的安危,做出毁掉血契、激怒灵兽出走的行为。过度信任带来的背叛,了时也从未料想到罢。
洛自醉沈默了。充斥著脑内的惨呼声依然源源不断,血淋淋的屠杀依然在视野边缘反复重现。昔日宛如圣境一般的角吟,已经被彻底毁灭了。
“拾月君,烦劳你带著四公子离开!”搏斗闪躲的间隙里,重霂忽然道。
洛自醉神色微凛,低声道:“你一个人对付她?”
“她已经身受重伤,而且我还留了个杀著没使呢!此著我用得不太熟练,恐怕会牵连你们,所以你们赶紧走罢!”重霂头也不回,指使玉针追逐摇曳变幻的身形。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离开了。西山再会。”黎唯一手执剑,一手拉起洛自醉的袖子,没有半点犹豫地纵身而起。
洛自醉则不知重霂方才说的话是真是假,走了担心他命丧摇曳之手,不走却又辜负了他一番好意,一时有些踌躇。
重霂回首一笑,桃花眼微挑:“放心,西山再会。”
摇曳寻得了空子,点缀著血污的袖子如箭矢般射向他,恨道:“三番两次阻挠我!周重霂!若不是你!帝无极和洛自醉哪能活到今日!”
她已经认出重霂便是当日从邪法里救下他的人了,他岂不是更危险?洛自醉被黎唯带起,却仍目不转睛地望著那两人的打斗。
只见重霂从衣襟里掏出一件玉器,念了几句咒语,玉器顿时化作一杆红缨银枪。
摇曳吃了一惊,挥袖仓皇後退,好似已经明白那长枪的威力:“闵衍竟然参透了邪术的弱点?!”
重霂眼神冷漠之极,哼道:“我师父的名讳是你能叫得的麽?”说罢手腕轻翻,点了点枪身。银色枪身隐隐流转著阵阵光芒,倏然向敌人刺去。
摇曳有些狼狈地闪躲著,却仍免不了被枪身散发出的寒芒扫及,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厢,黎唯虽然尽力带著洛自醉闯阵,一时半会却也出不去,被一阵狂风刮得只能在附近徘徊。
重霂斜了他们一眼,又默念了几句,跃起来一把抓住银枪,吼道:“拾月君尽管带著他往外冲!我来扰乱她催阵!”
“这幽冥火阵岂是那麽容易出去的?你们还是安心在这里和我一起死罢!”摇曳擦了擦唇边的血,扭曲著脸笑道。
洛自醉和黎唯被风吹得宛如断线的风筝,完全不能控制动作。
忙乱间,洛自醉垂下眸,看著离得越来越近的裂缝,苦笑著不断使出风灵力。但他实体化的风根本不是阵中强风的对手,两人还是缓缓向地缝坠去。
黎唯忽然一使力,似乎想将他甩出去。洛自醉早就料到他有此著,没有多想,反手便抓住他的手腕。这种时候,便纵是他能就此出阵,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虽然现下两人都处於困境,找到转机的几率却也大些。
黎唯轻轻一叹,没有多言。洛自醉也顾不得疲惫,不断地消耗著自己的灵力。虽然洛家使风的能力是天生的,但他的灵力修为不高,也撑不了多久。看身下张著血盆大口的地面,转念一想,毕竟妖魔都已经出来了,里头的凶险应该不比外头。思及此,他略微宽心了些,不禁又望向重霂。
此时的重霂已完全占了上风,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没有给摇曳任何退路。
先前两人轮番上阵的效果也终於显现出来。摇曳的伤势累积加重,却没有任何机会为自己疗伤,只得勉强应付。
饶是如此,两人也打得天昏地暗,银光白袍缠作一团,一时间难分胜负。
倏然,重霂迅速向後退了数步,重摆架势。
摇曳警戒地盯住他,抬起手,随时准备以袖子防御攻击。
重霂没有给她太多休息的时间,提气又攻了上去。
这回,洛自醉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很快取出上古玉祭器,捏成碎片,而後洒向摇曳的伤口。摇曳面上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连忙想躲开。但重霂却不容她躲闪,紧紧随了上去,同时突然抽剑一般拔下银枪头。红缨枪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碎成千万片,而余下的枪身竟变成了一柄利剑。
中距离攻击的武器转眼就变成近距离武器。摇曳本仗著近身战而勉强自保,现下情势却完全倒转。优势变成了致命的弱点,她已经来不及逃走。重霂挽了个剑花,快如魅影。
洛自醉眼也来不及眨,便见鲜血四溅。一颗美丽的头颅自他脸侧飞过。惊讶的表情还凝固在姣好的面容上,大睁著的双眼里怨恨依旧。
洛自醉倏然觉得,那双应该已经失去光彩的眼似乎动了动,无数怨怒冲入他脑内。直到飘扬起来的滴著血的丝丝银发自他脸上拂过,他才收回心神。
头颅在黑炎中化为尘灰,幽冥火阵消失了,赤龙的暴怒却仍未停息。
洛自醉和黎唯落在地上。重霂冷冰冰地拿袖子擦著剑上的血,转过身来时,手足便再度缩短,脸也换成了三岁小童可爱的面孔。
“重霂,回西山了。”洛自醉低声道,声音有些奇异的嘶哑。容不得他们再耽搁了,倘若赤龙转移了发泄的对象,他们便只余下瞬间消失的命运了。
重霂却一动不动,道:“师父和师伯们很快便到了。我带了上古祭器,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要迫它离开麽?”黎唯问。
“若不如此,恐怕这块地方全都毁了它也不会善罢甘休。”
洛自醉抿著唇,望了望近在咫尺、灰尘弥漫的巨坑,系上长软剑,轻轻道:“那你小心。”
“四公子不必担心,帝无极那是祸害遗千年,又有了时师叔在……”重霂说了两句,不知为何,却没有再继续。
“我不担心。”洛自醉似毫不在意般微微一笑,转身便走。赤龙出走,想必了时也已经付出了代价。而无极他──不,他不担心。他,不能太担心。他……不能想,不能思考,只能寄望於那人曾许下的诺言。
与重霂暂别後,洛自醉和黎唯御风西行。由於先前耗力过度,两人的速度都不快。也正因如此,身下缓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