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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琛举起腰间的通行令,栅篱便缓缓打开了。
墙内不远处便是云王的京南营。
帝无极并不在营内,因此,洛自醉并未多作停留,换了一匹马,将两个孩子留下,便往角吟城赶去。
遥遥望去,角吟城墙上惟妙惟肖的浮雕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依照献辰的传统,每位帝皇继位后,都会将自己的灵兽雕刻在城墙上。迄今为止,最为壮观的灵兽浮雕便是先帝的赤龙。龙蜿蜒于城墙上,首尾隔着正城门相望,百位工匠费了一年时间才雕成。
接近城门时,洛自醉刻意拉住缰绳,果然瞧见了龙首和龙尾。
城门已然大开,却无人出入。
京城四周都已经设防,除了商旅,应当无人能够入城罢。
角吟的没落境况也在预料之中。整个国家都风雨飘摇,京城纵然有灵兽加护,也不可能独保。
才踏入城门数步,斜里便杀出一队车马,拦下了他们。
为首的是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双目眯成一条缝隙,笑得十分温和。
洛自醉自眼角瞄见宫琛一付要笑不笑的神色,明白来者不善,心中暗暗防备起来。
“谢大人一大早的便要出城么?”宫琛笑眯眯地作揖。
这位谢大人显然不将他放在眼中,径直跳下马,走到洛自醉马前拱手行礼,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特使大人,洛四公子罢。下官是礼部侍郎,奉汝王、景王两位殿下之命,在此迎接大人,请大人下榻京西行馆。”
果然是有备而来。洛自醉看着他身后的几列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兵卫,心中不禁冷笑。倘若他不去,他们还想强迫他去不成?
“多谢两位殿下的好意。”
他怎么可能入那龙潭虎穴?
“怎么,特使大人已经决定下榻云王殿下准备的行馆了么?”言语中颇有几分不满之意。
洛自醉含笑摇摇首,道:“殿下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准备住在行宫。”
礼部侍郎愣了愣,想是没料到洛自醉提出要住进皇族才能入住的行宫。他张开口,似是想要婉言提醒身份的差距,但又一时不好开口,于是眼神瞟向了宫琛。
洛自醉扬起眉,维持着礼节性的沉默。
宫琛微抿着唇,直接忽略了对方频频送来的殷切目光。
一阵难堪的静默之后,礼部侍郎大人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大人,这行宫……”
倏地,洛自醉身后的一名侍卫高高举起刀鞘,满面怒容地道:“尔等要阻拦到何时?这便是汝王和景王殿下的待客之道?!”
“确实是下官失礼了,可……”
“好大的胆子!我溪豫桓王殿下连行宫也住不得么!”
礼部侍郎有些惊讶地瞄了洛自醉一眼,急忙半跪下作揖赔礼:“不敢,不敢……殿下,请。”
宫琛显然也有些意外,望了望洛自醉,随而笑了起来。
“不劳烦谢大人了,有宫大人在便可。”洛自醉仍旧和颜悦色,看前方让了路,立即拨马前行。
位于角吟内城北侧的行宫已经荒废多年,即便最近已经修缮过了,宫殿阁楼仍然陈旧不堪。
桓王殿下自行选了座偏僻的小宫殿住下了。
选定居所后,他便很安闲地坐在长廊上,品着香茗,翻着书。
“四公子……殿下,您何时被封作皇族?为何不曾提醒下官……”宫琛立在他身侧,问道。
洛自醉抬首,轻轻一笑:“事出突然,何况我也不愿接受,所以不曾告诉大人。”
“突然?”
“临行前晚,陛下强行加封的。”
强行封王这等事,也只有那位才做得出。当时,他到御书房仅仅是为了辞行,哪料后亟琰瞧也不瞧,径直将一张诏书丢过来,大声宣布封他为王。他震惊无比,一时竟愣住了,连圣旨都未能接稳。
清醒些后,他觉得众位大臣一定不会同意。他洛自醉虽与后亟琰相交甚久,但毕竟没有足以异姓封王的功绩。他们不可能承认他。
然而,他显然忽略了一点——这是溪豫,溪豫的宫廷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同在御书房的诸位重臣也有些惊讶,而后,很快便恢复平常,十分热烈地响应陛下的决定。他们和清宁陛下一样,完全无视当事人欲言又止的神色,兴高采烈地表示赞同。仿佛溪豫多了一位皇族就是天大的喜事。
他错估了后亟琰的影响力……
垂眸微笑着,洛自醉呷了口茶。后亟琰应该早便有此打算罢。为了护得他周全,让他成为溪豫皇室是最为妥当的法子。
“因此,宫大人大可不必太过担心我的安危。请转告云王殿下,陛下们应该已经动身了,半个月后就会到角吟。”
“是,下官立刻禀告。”
“宫大人不必拘束,我比较习惯各位称我为‘四公子’。”
“那么,如四公子所愿。在下告辞。”
放下书,洛自醉望向长廊外。
池塘中白莲朵朵,开得正盛。池塘边杨柳依依,风姿绰约。
“裴庄主,别来无恙?”
柳树下,一身灰袍的裴瑞抱剑斜倚,微微一笑:“殿下好眼力。”
“一路多谢庄主了。若非庄主一直暗中相助,我便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了。”
“四公子言过了,在下也没帮上什么忙,溪豫骑卫营果然名不虚传。”
洛自醉斟了一杯茶,作邀请状。
裴瑞直起身,慢步走过来。
“不过,庄主与他们……”毕竟是师门训出的杀手,那些人应当能认出他的暗器。
裴瑞坐下来,端起茶盏,不以为意地笑道:“在下早就叛出师门。当初会被收养也不过是拥有做兵器的资质罢了,原本就没有太深的情谊。”
“叛出?五年前么?”洛自醉有些惊讶。他原以为五年前的事情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裴瑞抬眼望着他,笑道:“先前觉得汝王和景王应当是值得合作之人,与云王殿下一战后,觉得这位殿下才有帝王之相,因此便退出同盟了。”
“从此与朝廷再无瓜葛么?”
“是。不过,若是四公子有难,尽管吩咐就是。”
江湖侠士果然最重恩义。不过,五年前,这恩义已经是他们欠下的了。洛自醉浅浅地弯起唇:“那时庄主救了我们二人,如今再度蒙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裴瑞低低地笑出声来,顿了顿,道:“在下只愿早日见到四公子与云王殿下同立于献辰之端。”
洛自醉略怔了怔,随而笑了。
“庄主要在献辰停留么?留宿行宫如何?”
“多谢四公子美意,在下有事在身,须得继续东行。”
“这些天日夜兼程,歇息一晚也好恢复。”
“不必了。四公子多加小心,在下告辞。”
放下茶盏,人已无踪迹。洛自醉仍然垂着眸,品着茶。丝丝凉风拂过,他瞧了瞧身旁的书,却没有伸手碰触的意思,反露出个苦笑来。
将近午时的时候,洛自醉回到寝殿内,准备好了纸墨,正要作画,忽闻外头侍卫传报。
“殿下,汝王、景王两位殿下请您过府赴宴。”
意料中事,他们可比云王殿下急切多了。洛自醉微哂,放下手中的笔:“应当由我去拜访他们二位才是。请信使进来罢。”
“是!”
进来的信使十分面熟,就是早晨那位礼部侍郎。与初见时相较,他收敛了不少,甚至略有些小心翼翼。
“下官冒昧,打扰了殿下的雅兴。殿下远道而来,我家两位殿下欲尽地主之谊,请您过王府一同用午膳。”
自称地主,真是毫不客气。洛自醉侧过身来,笑望着他:“多谢两位殿下。”
“那么,请殿下这便出发罢,下官已经准备了马车。”
骑卫营侍卫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洛自醉跟前:“我家殿下惯常骑马。”
“……那……”
瞧对方似乎十分为难,洛自醉笑道:“既然已经准备了马车,还是坐车罢。”
“殿下不是不喜欢坐车么?”
“无妨。”只是不便于观看街景罢了。
“是。”
马车行驶时十分平稳,洛自醉靠在车内的软榻上,倒也舒坦。偶尔轻风吹过,掀起帘子一角,他便仔细观察街道两边的景物,以确定行进的方向和速度。
角吟似乎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街巷间虽然没多少人走动,人们脸上的神色却是平静的,仿佛都未察觉皇室之间燃起的战火。
据溪豫暗行使的消息,汝王和景王如今住在外城的别府中,已经许久未曾入过内城。他们一派的大臣在这几年也都渐渐往外城迁移,似乎想将内城设成一个瓮,将云王灵王派困于其中。当然,云王殿下已有防范,大概不会如他们所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