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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先春见夏志清一直不作声,不由急道:“公子,长贵哥来给我们报信,我们要不要请他吃顿饭?反正人已经到了百花楼,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吧?”
夏志清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你说的对。”又想到自己点了一桌子的菜,有些菜名还是第一次听到,又道:“你把长贵和先秋都叫进来吧!这菜也不能退了,别浪费了!”
先春应声而去,又很快折了回来:“长贵哥说,让公子给他包两笼肉馅大包子就行了。他还要赶回去等闵大人。还说,让公子再等会,闵大人一出宫他就陪着往这边赶。”
如失而复得!
夏志清大喜,忙道:“快去,看长贵要吃什么?只管点就是!”
先春笑着退了下去。
夏志清不免独坐雅座里胡思乱想。
姐姐对他说过,这件事闵夫人是知道的。不仅如此,闵夫人还说,沈家姑奶奶虽然和离过,但沈老爷找女婿却要求德才兼备,不愿意降低一点要求。加之沈家现在是姑奶奶当家姨娘管事,她一介女流,总不能去和沈老爷说吧!让她们姐弟请闵大人出面……
想到这里,夏志清不由挺了挺胸。
自己好歹也是没结过婚的……
想来闵先生也愿意成就这桩好事吧!
这样想来想去,原来惊鸿一瞥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白绫袄,绯色的比甲,蓝绿色的综裙……猫眼石的耳坠在脸庞晃晃悠悠的,衬着她的肌如凝脂……可惜没有看自己一眼……不过,她目光流转间飞逝的锐利自己却看得分明……
夏志清一怔。
她的眼神,看上去很平和,但不经易间,却会流露出与她模样不符的犀利……这样的人通常都有脾气,讲道理,那就是个能干人,不讲到底,那就是个泼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讲道理的吧!
他正疑惑着,门突然被闯开,一个酒气熏天的男子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人,人呢?”
夏志清愕然道:“你找谁?”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就跑了过来,他一边去扶那醉汉,一边朝着夏志清道歉:“对不住了。我们家老爷喝多饿了!”
那醉汉一听,挥手把小厮推到了一旁:“什么,什么喝多了!一定是季敏怕回去晚了让老婆打,打,所以才跑了,我早就告诉过他……”
那小厮大为尴尬,一边向夏志清歉意地笑,一边架了醉汉的肩膀:“老爷,您走错了。梁大人在隔壁呢?”
夏志清件这人说的有趣,也笑道:“我这里没有什么梁大人……”说着,突然想到那个姓杜的就是听着什么“梁大人”才不理自己的……他不由仔细地打量了那醉汉一眼。
三十来岁的年纪,身体已经发福,眼皮浮肿,一看就是在酒色上极为纵容的人。
“哦!”那醉汉摇摇晃晃地靠在了门框上,目光游离地望着小厮,“老爷我,我错了!”一副质问的口气。
“没有,没有!”小厮哄着那醉汉,夏志清就看见那个姓杜的跑了过来。
他对着那醉汉满脸的谄媚:“林大人,林大人,您慢点。我们梁大人惦着您,特意让我来扶您的。”说着,就伸手去扶那醉汉。
那醉汉目光狐惑地盯着杜姓的男子:“你说,季敏没有走?”
杜姓男子连连点头:“没走,没走。正在等您呢!”
那醉汉就仰头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他被那母老虎打怕了,不敢和我出来喝酒了……”
“没有,没有!”杜姓男子上前扶了醉汉,连声保证着,抬头又看见夏志清。他歉意地朝着夏志清笑了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世界很小
“我家里一大堆,没有一个服服帖帖的,”那醉汉笑道,“他家里只有两个,却天天闹得鸡飞狗跳墙……”
杜姓男子和那小厮扶着醉汉转身:“是,是,是!”
“不,不是!”醉汉朝空中伸出三根手指,“他有三个……那个最厉害……不仅跑了,还把他给整得灰头土脸的……”说着,他侧首望着杜姓男子,“你不知道吧!你们梁大人,以前做过阁老的女婿——沈阁老的女婿……”
杜姓男子一怔。他本是江南人,的确不知道有这件事,但听这口气,也不是什么好话,自然不能说下去,忙笑道:“我只知道,我们梁大人在等着您喝酒呢!”
一旁的夏志清听得分明。
你们梁大人,以前做过阁老的女婿——沈阁老的女婿!
和离……沈家姑奶奶……沈阁老……德才兼备……
几个念头在脑中转瞬即逝,他却心中一动,疾步追了过去。
那醉汉在杜姓男子的搀扶下边走边笑拐进了隔壁的雅座:“他妻运不好。第一个,蛇蝎心肠;第二个,飞扬跋扈……我官运不如他,艳福却比他多……”
“禀成兄,你又喝多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悦道。
夏志清循声望去,就看见隔壁雅座的上座坐着一个吃得满脸通红的男子,姓鲁正满脸谄媚地手捧着一碟桔子站在他的身边。
醉汉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搭着那男子的肩坐在了他的身边,随手拿起鲁姓男子碟中的桔子,不服气地道:“我林禀成是什么酒量?我能喝多了?”一边说,一边把那桔子塞进了嘴里,“我这是为你抱不平!”
“大人,大人,”杜姓男子神色急切地扑了过去,“使不得,使不得!”
那鲁姓男子见状,忙讨好地笑着伸手去讨那桔子:“林大人,林大人,我服侍您。”
被称作林禀成的男子张着醉眼盯着姓鲁的男子看了半响,把桔子丢到鲁姓男子的手中,拍了拍鲁姓男子的胸,“不错,不错。还知道服侍爷。”然后转头对身边的男子粗声粗气地道:“季敏,你把我叫出来喝酒,就没有把我当外人。这件事,我给你做主了。扬州段的河堤就给你们修了!”
杜姓男子和鲁姓男子一听,立刻露出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跪在了两人面前:“梁大人,林大人,您们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夏志清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是来京都找路子的。
在他转念间,那小厮已过来关门。看见夏志清站在门口,他一怔,有些不耐烦地道:“这可是尚宝司梁季敏梁大人的私人宴请……”说着,就当着夏志清的面“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夏志清望着紧闭的槅扇门,怒火中烧。
不过是个小厮而已,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想自己好歹也是个秀才,他日中举,亦能在明镜高悬之下坐……可恨这些人狗眼看人低!
他越想越是气愤。
特别是想到上座上坐着的梁季敏……应该就是和沈家姑奶奶和离的男子……他品行不端,连自己的妻子都嫌弃之人,竟然能当官坐府被人巴结……
想到这些,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沈家姨娘说梁季敏人面兽心,那是因为他们和梁季敏有垢;闵夫人说梁季敏怙恶不悛,那是因为闵大人和沈家交好……说到底,都是一面之词。
舟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夏志清娶妻娶德,不论出身贫贱。如果听信一面之词误会了梁季敏而娶了悍妻回家,一世英明岂不付之东流!
他又仔细地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沈家的姨娘一直说,自己是妾室,所以想给姑奶奶找个不小瞧她的娇客,这样一来,自己的儿子也有个人照应。还说,家里曾经被抄过家,没什么值钱的陪嫁,嫁入高门大户,怕妯娌间攀比,让姑奶奶受气……当时自己一听说沈家诗书传家,姑奶奶又是节烈孝女,心里就有了几分喜欢了。又看这姨娘一心钻进了钱眼里,想吞了沈家姑奶奶的钱找个不要嫁妆的人家,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怜悯来。夏家在舟山虽然不能与闵家相比,但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对这些钱财之物倒是不看重,姨娘所说的条件,一口就答应了……现在想来,倒有几份的蹊跷。
闵夫人说,一般的人家沈老爷根本看不中。既然如此,姨娘怎敢当家作主嫁姑奶奶……说不定,这是沈家早就定下的主意,想在远离京都的地方找个不知道内情的女婿!
夏志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不会是被人忽悠了吧?
这样一想,他转身就回到了雅座,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到墙上——想听听梁季敏和林禀成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提到沈家的事?
百花楼的隔间都是厚厚的冷松,夏志清只能隐约听到阵阵笑声。
他犹不死心,把耳朵贴得更近。
还是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只言片语,至于表态的什么意思,那就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