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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芝到土鸡蛋;江夫人让我连夜回去,自己次日便到;及至我回了家,见着娘不过是偶感风寒,并无甚大碍,便差了江府的人回去转告江夫人不用亲自跑来,我留下来住几日便罢了。
我回来住了三日,第四日我正同初雪商量着等到今年殿试出来了,要是状元出在我们这里,就去看状元游街,突见门外青衣一闪,江朔琰倚在门口,黑着脸质问我:“你还记不记得那边有个人等你的水鸭子等得晚上抽筋啊?”
我一惊之下想到那个被我绣了两个月的水鸭子,打从听到和熙郡主四个字,我便没再碰过那件绣活。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问他:“大哥哥今年殿试,这不是要放榜了么?你不在家里帮忙照料,跑出来做什么?”
江朔琰哼哼:“家里有晦气。”
我正想问怎么了,后头有一个清亮的女声道:“江朔琰,你说清楚,我怎么就变成晦气了?”
说话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脚跨进来,眉眼生得十分贵气,见了我和初雪,便朝江朔琰扬了扬下巴,道:“喂,这两个里头,哪个是你嫂子?怎么也不介绍介绍,害得我冒冒失失就跑过来闹笑话了!”说着朝我和初雪也一样下巴,道:“那个江朔琰的嫂子,对不住了,我被他气晕头失态了,多有得罪,请莫见怪。”
许是见初雪太小看起来不像,郡主的目光转了一圈以后落在我身上,小声道:“江朔琰,你嫂子这么小啊?”
江朔琰皱起眉头,闷声道:“谁说她是我嫂子了?冉冉,你还预备在这里呆几日?”
“你!”郡主被他气得直跺脚,一甩袖子,冲出门去:“你欺负我,我告诉我爹爹去!”
我抽了抽面皮,差点被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气死。
晚上他还赖着不走,我再也忍不住,把他拖到花园里去,对他说:“江朔琰,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是今天,我一定要说!”
他眨眨眼睛,看着我:“你说吧!”
我哼哼哼阴笑三声,道:“其实我是天上的神仙。”
江朔琰抱着胳膊嗯嗯两声。我被他这种冷淡的反应小惊了一下,咬牙继续道:“我告诉你,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否则江家早晚得出事。”
“你也知道要出事啊?”江朔琰嗤道:“还编自己是神仙,丫头,你真是越来越能扯了!”
“跟你说了我说真的!我叫云落裳,是天宫的公主,我都活了三千多岁了,凡间的事儿我见得比你八辈子加起来都多!”我也气得直跺脚:“我不知道你身体为什么好好坏坏,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你的身子好坏与我无关;所以你即便娶了我,也没什么用;但是假如你拒绝郡主,那就是拂皇家的面子,弄不好要诛九族的!”
江朔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几番,末了,他扯起一个冷笑,道:“那你以为我娶了那个什么劳什子郡主,就一定不会被诛九族了?我也告诉你件事顾冉秋,”他目光一闪一闪,好像有小火苗藏在深处:“其实呢我也是神仙,我来这里就是特地来找你的,所以你乖乖的等着做我媳妇,别一天到晚乱想些有的没的。那个郡主谁娶了谁倒霉,我也是因为不愿意让江家倒霉,才坚决不娶她。你知道安国公是什么人么?安国公就是在朝廷上打击你爹的那帮人的幕后主使!只要我一娶和熙,他们便会设计毒死你也好推你下水也好半夜拿刀剁了你也好;然后再让和熙牵制江家,一举扳倒你们家。”他拍拍我的头:“你脑子这么笨,这些我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只要乖乖的等着我娶你就好了,来!回去吧!今天晚上除了我不准想别的哦!”
我目瞪口呆的瞪着滔滔不绝地江朔琰,我甚至都忘了想,他如何会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说这些话。
假如他真的不相信我是神仙的话。
当时我没有细想,因为我看到了,在八角琉璃的夜灯的阴影之下,捂着嘴,泪流满面的和熙。
第五十四章
“小药罐子,”那夜我苦笑着看郡主哭着飞奔而去的背影,不由对江朔琰叹道:“这下有你好受的。”
江家数百年的富贵基业,传到这代,怕是到了头。
江朔琰沉思着盯着郡主远去的背影,闻言转头对我认真道:“我已经后悔了,冉冉。假如我当初投身时多多考虑考虑,我宁可投身寒门小户,也不会投到江家来。”他的眼神黑沉如那夜的夜色:“江家气数已尽,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以为今日的局面全是造化弄人么?”
我万没料到这样的话会从向来飞扬跋扈的江朔琰口中说出来,只见他眉目间迷蒙着一层颜色,整个人说不出来的落寞。
“可叹此际即便要抽身,也太晚了。”江朔琰喃喃道,也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他家。
我见他这般泄气的光景,却又有些心疼,便道:“那投身在江家也有好事啊!你看,你若不投身在这家,我们哪有机会认识呢?”
他眼睛朝我斜了半片,忽然歪头,似笑非笑,道:“冉冉高兴遇见我么?”
我马上习惯性的想要回他一句我跟喜欢遇见药罐一样喜欢遇见你;蓦然间却见他一身青衣,立于溶溶月色之下,两侧的乱发连同宽大的袖子一起被夜风向后吹起,带着笑意的微侧的脸颊,全是玉一样的青白色。
那一瞬间,就好像他马上便要乘风归去羽化登仙,以后再也见不着了那样。
我忽然有些慌了。
“嗯……”我想了想,慢吞吞的拢起袖子,有些不情愿的道:“其实,能遇着你我还是挺高兴的——这不就是,要是你不是江家人,我怎么能遇着你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扫之前阴霾:“那我就投身做个江洋大盗,等你长到十六岁,在后花园里荡秋千的时候,我就从院墙里跳进来,把你偷出去!”
我抖抖额上流成瀑布的冷汗,心道我怎么就瞎了眼,对着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生出落寞之感来。
老眼昏花了我。
“起风了。”江朔琰拉起我的手:“回屋罢!”
他的手宽大,有力,掌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该不是拿药碗,而是拿笔磨出来的罢!我这才发现要改变一个人,两年的时光尽够了。
两年前,这个人跟我一起上蹿下跳捉蛐蛐掏鸟蛋无所不为;两年后,这个人于清冷秋夜穿一件薄衫,已如月下青竹那般俊秀。
“……前几日我碰见大哥哥,我说,江府的蝉鸣那么好听,年年都能听到便好了。”
江朔琰笑笑:“可能院子里还有几只寒蝉,我来之前还曾听见有叫声,你若喜欢,明日我去寻一寻,给你逮只来可好?”
“……可我想年年都能听见。”站在房门口他松手后,我看着他仿佛一夜之间拔高了的背影,愣愣出神。
我们都感到了,江府已如入秋之蝉,可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愿意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顾两家唇齿相依,设若江家一日颓败,顾家焉能独善?
十日后殿试的金榜贴出来,一向文采风流的江朔珩,此次却屈居第四,无缘三甲。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忍不住想,郡主那日到底有没有回去告诉她爹江朔琰怎么欺负她。
江朔珩从外头回来以后,并不见颓丧,嘴角依然带着一丝笑意,回来第一件事,却是找到江夫人,道:“今儿我领朔琰去了清虚观,事儿办妥了,朔琰取了个道号,叫青羽。”江朔珩眯眼笑:“青鸟吉祥,这个名字倒不错。”
江朔琰从后面钻出来,铁青着脸嘀咕道:“倒是真变成一只鸟飞走了倒还好了!”说着给江夫人请了安,自顾自的到后面去了。
“……他怎么了?”
江朔珩面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两声,道:“没什么,只是今日正巧碰见和熙郡主去求签,一下没在意,撞着了。”
“和熙郡主?”江夫人急道:“怎么又遇见她!说了什么没有?”
江朔珩摆摆手:“没说什么,郡主在车里,打了招呼便走了。”说着,不待江夫人问到自己头上来,道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屋外一片落叶,江朔珩脚底穿着厚靴,踏上去一路沙沙作响。
“你去朔琰那里看看他怎么了。”江夫人皱了眉头吩咐我,“真是晦气,偏这会子又遇见她。”
我收拾了东西,跑到江朔琰的书房,他正皱了眉,坐在里头,周身笼着一层黑气。
“小道士!”我笑嘻嘻道:“来给我批个字!”
见朔珩眼皮不抬,撑着下巴:“说。”
我想了一回,道:“熙。”
江朔琰瞪我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撇撇嘴:“羽。”
江朔琰斜瞟了我一眼,慢慢道:“羽化而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