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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了几十里,终于见到了小马夫说的那个开满桂花的山脚。山脚的一块巨大的岩石表面刻了三个大字:观音山。这观音山,原本也不叫观音山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而已,周围的村子都喜欢来山上砍柴打猎。有一次,一个新娘子因为不满父母给自己婚配的对象是一个面黑粗鲁的人,新婚之夜趁上茅房的机会跑了出去,黑灯瞎火的,一个柔弱的女子莽莽撞撞地上了山,随便找了棵歪脖子的老树自缢了。那家人不见了新娘子,整个村子的人都出来寻找,忽然见村外不远的山顶上闪现七彩霞光,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子手托宝瓶端坐莲花,一会儿就不见了。村里人在天亮的时候找到了新娘的尸体,心想,大慈大悲的菩萨显灵肯定是为这包办婚姻的事动了怒。从此,方圆几十里的人一起捐银子盖了个庙,给菩萨塑了金身,并给这山取名观音山。
附近的小村庄再也没有包办婚姻的现象。来山上祁福的,都是将出阁的女子,嫁到夫君家都是好姻缘,能白头到老。
传说,就是传开说的事,一口传百口,真也好,假也罢,始终是传说而已。
我下了马车,小车夫原路回清水镇,大概天黑前能赶到。
山脚下有个卖香的婆婆,见了我问:“姑娘可是上山祁福的?”
“正是。”
“姑娘要不要买些香?”
我掏出一锭银子给她:“这些我全买下,山脚下湿气重,婆婆还是早些回家吧。”
卖香的婆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姑娘生得俊俏,心肠好,容易招恶鬼,这些香全买了也好,全烧给菩萨,保姑娘平安。”
老婆婆说的话好生奇怪,我没有多想,拿了香就往山上走,空气里满是醉人的桂花香。这山里野生的桂花和镇子上的不一样,香得妖艳,师父最喜欢这种桂花酿的酒。
2
说是庙,其实就是个尼姑庵,一个面容清瘦的女子在门口扫落叶。我上前去行礼:“小师父,我是几十里外的清水镇来山上祁福的。”
“施主请随我来。”小师父是个随和的女子,立刻带我来到东厢的客房,屋子打扫得很干净,有淡淡的檀香味。她帮我安排了行李说:“贫尼法号明月,师父法号慧清,今日天色已晚,贫尼去帮施主弄来斋饭早些休息,明日师父会在佛堂帮施主们祁福。”
我谢过明月师父,吃过斋饭就早些休息了。
也许是换了生地方的缘故,这一觉我睡得极其不安稳,隐隐听到耳边似乎有姑娘家的啼哭声,仔细一听,却有鸟儿在窗外呜咽。次日,天刚蒙蒙亮,我换了白色的劲装找个清净的地方练剑,在西厢房后面有一个很小的花园,满园菊色争艳,好不热闹。负责打扫院落的师父们还没有起身,我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舒展一下筋骨,便开始练习。
那个女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她惊讶地“啊”了一声,手里的茶壶掉在青石的小道上,“啪”地一声,水花四溅。我的剑锋正指在她喉咙一寸开外。见状,我收了剑问:“真是抱歉,吓到姑娘了。”那姑娘慌忙蹲在地上收拾茶壶的碎片,说:“不怪姑娘,是小女子太冒失了,坏了姑娘的雅兴。”她收拾起碎片,抬起脸,我这才看见她晶亮的眼睛红肿不堪,仔细一看,眼中还泛着泪光。
“姑娘有什么伤心事么?这么失魂落魄的,亏我剑锋收得快,否则就多了一个冤魂。”想想刚才那一幕,我还心有余悸,这姑娘走路也是没有声音的。
“说来话长,也只是小女子命苦。”她叹了口气,强颜欢笑:“这茶都撒了,我再去厨房里换一壶来。”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离去的脚步还是很轻,我扫兴地回东厢房里换了衣裳,明月师父送来了斋饭,并说:“师父已经在佛堂等候姑娘了,用完斋饭就可以去做祁福之礼了。”
佛堂中中央,观音菩萨手托宝瓶,端坐莲花,那微磕的眉眼仿佛在俯视世间万物。我跪在蒲团上恭敬地上了一柱香。姑娘们慢慢地都来齐了,有七个,其中一个是早上遇见的那个冒失的姑娘。她的眼睛依旧是红肿的,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慧清大师已是知天命之年,少言寡语,带我们坐在佛堂里颂经。
是很普通的经文,娘偶尔也会念起。
我听得不耐烦,一回头,却不见了刚才的姑娘,她的蒲团上空空的,还在膝盖清晰的轮廓。每个人都闭着眼,我悄悄地起身出去四处张望,那抹纤细的身影一拐弯就进了后院。我亦步亦趋地跟了去,她推开西厢房的一个门进去。我走到门边,正欲敲门,只听见屋内传来“咣当”的板凳倒地的声音。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推门,三尺白绫在房梁上打了个死死的结,那女子如木偶般悬挂在半空。手里的暗器飞出,女子嘤咛一声摔到地上眼泪先落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姑娘,你救不了我,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寻死?”
“你若帮不了我,说出来,岂不是让小女子再伤心一次。”
“不妨道来,事在人为,姑娘不要太悲观了。”
那姑娘擦了把眼泪,我扶她坐在床边,她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讲出来她自缢的原因:“小女子叫紫玉,家在观音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世代靠种地为生。去年八月,经过媒婆的一番说导,我爹将我许配给了邻村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那媒婆将那公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我爹一开始是不信,可是,那公子亲自登门拜访,果真是人中之龙。当下,小女子就心生爱恋,就应了这门亲事。就在前几日我上山之前,我去集市上卖一些手工的绣品,竟然又遇见了那公子,那公子怀抱一美娇娘,我一时气不过上前质问,那女子竟说,她们已经成亲两三载了,而且那公子并不是那大户人家的儿子。原来,那大户人家的儿子是个无赖,长得奇丑无比,他爹就拿银子给那公子让他代替他的儿子来相亲。事到如此,我除了嫁给那无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说到这里,紫玉已经泣不成声。
我点点头暗骂那没有良德的媒婆和人家。
“姑娘,既然你不能帮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我笑:“这区区一件小事还难不到本姑娘。”
“什么办法?”
“我代替你嫁,这不就成了,反正他们家的目的是娶一如花的新娘,进门的是谁就不重要了吧?”
聪明如紫玉已知我心中有了计策不再悲戚,额头也舒展起来。
我先嫁过去,紫玉趁夜色逃到外面的亲戚家去,当天晚上我就逃走,田家见了没新娘肯定要去梁家找,这时候梁家一口咬定女儿嫁过去了,并可以在晚上就请村长来喝喜酒做证人。于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们家讨女儿了,这个时候,田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清了。
3
次日,我随紫玉下山时并没有惊动庙里的师父们,按照规矩,姑娘没呆满七日是不得下山的,否则就视为不吉。
我不相信那些东西自然不在乎。
村口立着石碑上面刻着:梁家庄。紫玉说,这便是她们的村子了。由于是白天乡亲们都去干农活了,村里几乎没见几个人,紫玉的家就在村口,很简陋的篱笆围成的墙。我们进屋,紫玉的娘在床上躺着,屋子里有一股很浓的中药味。
“娘。”
“紫玉,你回来了。”紫玉娘看见我,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真好的姑娘。”紫玉的娘亲真是老得不相话,四五十岁的人竟然有八十岁的容颜,长期的病痛和困难的生活已经早早地剥夺了她生活的朝气。紫玉介绍说:“娘,这位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玉儿有救了。”
“真的?”紫玉娘听见了竟然挣扎着要下床下跪。我抢先一步扶住了她:“大娘,如烟和紫玉同生为女子,能帮上忙就是万幸了。”紫玉娘只是一直抹着眼泪点头,紫玉不自在地说:“我去给娘煎药。”
不久,紫玉的哥哥和爹就从田里回来,见了我止不住地叹气,只说了一句,田家的家丁上午捎来口信,这个月初八就要迎娶了。
今日初六,后天便是初八了。
紫玉的哥哥叫阿牛,是个老实的汉子,家里穷就一直没有娶亲。田家来迎娶的前一晚上,我在紫玉的房间了梳妆,大红的喜服着身,紫玉帮我细细地画眉。
“如烟姐姐真是美若天仙,可惜了。”紫玉叹气。
“怕我摆不平这件事吗?你按照我的吩咐做,肯定没有任何闪失。”
“恩,紫玉记得了。”
“几更了?”
“三更了。”
我点头,落上大红的喜帕。紫玉出去,一会儿,一个粗重的脚步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