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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退维谷中,她也隐隐奇怪,究竟是谁花费千金,想了结萧汉的性命?按无相谷的规矩,必须严守客人的秘密,且一旦接单,便是一言九鼎的江湖承诺,必须达成,她没有退路。
师父飞墨懂得她的艰难,也不来催促。期间,还给她派过其他任务。成亲的四年间,她数次离开是非城,执行刺杀行动。每次外出,何泰锐总小心隐匿自己身形,偷偷尾随她,不让妻子发现。直至有一次,她遭遇凶险,夫君出手相救,她才知道了这个秘密。何泰锐从不问她去哪里,也不参与她的任何行动,他只是暗暗保护爱妻,避免她受到伤害。
尽管如此,她刺杀城主的计划并未改变。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于是,她的刺杀行动,成为恩爱夫妻间的一场悲惨游戏。她每次的刺杀,都被他无声阻拦。是非城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城主多次濒临死亡险境。他们仍旧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却又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年复一年,何泰锐时常独自出神,眼神悲哀深沉。好几次,他默默望着她,欲言又止。她悄悄躲开,不与他的眼神相对。他懂得她的坚持,所以,他最终一言不发,只假装若无其事,什么也不曾发生。
子擎的消息陆续传来——李承远的大军长驱直入,轻松撕裂了天国,固守千年的政治格局,骤然被不守章法的入侵者打乱。天国一分为二,云子擎自立为皇,建立了南朝帝国。虽然身份改变,子擎每年都坚持给何泰锐写信,署名上只写一个“龙”字,那是他父亲给他取的小名,从前,她也会唤他龙儿。子擎的信上,决口不提国事,只淡淡说些家常,比如元玄前一年,他的长子出世,又比如元玄初年,他奔赴海国求龙神石,顺便求了两块幸运石,一块给自己儿子,一块赠送给何泰锐,祝他早生贵子,又叫何家娘子准备好梅花酒,他即将造访是非城,与他们把酒言欢……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她却能透过文字,读出他的悲喜和关怀。她也动过念头,想给子擎写信,诉说自己的苦恼。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终于没有发出。她暗自苦笑——初建新朝,子擎那么忙碌,何必拿自己的事情去扰他!
转眼她和何泰锐成亲已近四个年头,元玄二年的八月,她意外获得一个消息——自己有喜了!大夫笑着向她致贺,“何家娘子,你怀了两月的身孕,务须好生将养,静心安胎!”她揪然变色,仿佛头顶炸开惊雷,浑身阵阵发冷——何家世代单传,她懂得这个胎儿对何泰锐的意义有多重大!她竭力克制自己,叮嘱大夫保密,跟着快马加鞭赶往无相谷。她跪在师父面前,告诉师父,这个任务她完成不了,恳求师父放过她。
飞墨眯着眼睛,审视数年不见的心腹弟子——她的眼神闪现着从未有过的混乱,不复从前坚定纯粹的杀戮。“女人就是女人!”谷主冷眼望她,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我若不肯收回成命,你会怎么办?”
上官清身子颤了颤,犹豫片时,答道,“属下不知……”没有斩钉截铁的效忠,弟子的茫然失措,便是挑战了谷主的无上权威。飞墨眼神狠狠一变,随手抓住身侧的皮鞭,对着她的肩背狠狠抽下,“好大胆子,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她低低哼了一声,丝毫不敢动弹,只是微微抬高了脊背,迎合着师父裹挟雷霆怒意的鞭笞。鞭风如凌厉的寒风,又仿佛锋锐的刀锋,一下,又一下,剜割着皮肉骨血,她紧紧咬牙,两只手按牢地面,唯恐自己扑倒在地,撞到了腹部的胎儿。谷主的怒喝响起,“当初我把你从死人堆里带回来,你就这样回报我么?你简直就是条毒蛇!”
她不说话,默默承受师父暴风骤雨的鞭笞。终于,鞭子停了下来,“你必须杀了萧汉,”飞墨冷然道,“不过,我答应你,这是你的最后一次任务,完事之后,你就脱离无相谷,从此恢复自由!”她缓缓抬头,眼神闪烁着惊喜,重重磕头,“多谢师父!”话音刚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回城的路上,虽然伤处痛得钻心,她却满心憧憬。师父终于答应了她,这是最后一次,一旦完成,她就可以相夫教子,做回一个平常的女人。她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策划着这次行动,她等不及要成功。即使夫君拦阻,她也必须成功,为了丈夫,为了即将出世的儿子。
八月十五中秋节到了,城主邀请他们夫妻一同赏月,这是个刺杀的好时机。她终于如愿以偿得手,成功地杀死了萧汉,与此同时,那柄天下第一剑也毫不犹豫的洞入她的胸膛。她很震惊,却并不后悔,杀手是她的天职,正如同保护是非城是他的责任一样,他们都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
死亡呼啸而过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快做父亲了,哎,不必说了,此刻再说,太迟了!她怀着万分的不舍,灵魂在空中盘旋,期待与夫君话别,然而,她始终无法靠近他!那柄带着天地灵气的铻剑,闪烁的每一道光芒,都令她心惊胆战,魂飞魄散。那一刻,她才明白做凡人的好处来。那柄她每日擦拭抚摸的宝剑,如今却冷冰的横亘当前,变成阻挡他们夫妻相会的鸿沟!
无奈,她来到秋水谷,却仍旧不死心,苦苦等侯他的身影。也许她的痴情感动天地,或者他们夫妇心有灵犀,他真的骑着青骊马匆匆赶来!她欣喜若狂,就在这时,幽国黑将军带着恶鬼抓住了她!她伸手向他求救,他却看不到她!而他背上的铻剑跳跃着,冲出剑鞘,向她直扑过来!
她绝望的目睹剑尖刺到胸前,那一刻,黑将军推着她跳入了秋水谷。很快,他们抵达幽国。因为她坠入风尘,满手血腥,按照幽国律法,她必须承受残酷的刑法。每日,她先被投入冰水,受刺骨之锥,再被推入沸油,受脱皮之痛,经历冰火洗礼,遍体鳞伤被拖出油锅时,她又被捆了双足倒悬半空,接受无休无止的鞭笞毒打。她疼得撕心裂肺时,大声呼喊他的名字,“金哥哥,快来救我!”……
周身肌肤仿佛被人撕裂,难以形容的、刻骨的痛!白灼华发出一声惨叫,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譬如昨日死
白灼华张开眼睛,晨曦的山林静谧安详,青青翠竹下,何泰锐的身影依旧伟岸挺拔,稳若山峦。她兀自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避开对面男子投来的探寻目光,她记起来了,“她”和他的过往,她都记起来了!
然而,“她”的记忆,为何潜入自己的脑海里?她异常不安,神情恍惚,甚至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谁?莫非,真是因为不曾喝过孟婆汤,所以她的前世今生串在了一起?
她垂下眼帘,压抑内心的波涛汹涌,半晌开口,“昨日——多谢何将军!”她表情黯然,说出的话刻板如嚼蜡,自己也觉无味。白灼华忽然记起,从前唤他金哥哥,下意识暗自握紧胳膊。她出生时,臂上刻着一个血淋淋的金字,原来,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忘记他!
眼前又闪现张思新的淡淡笑容,“我派人给他的茶里下了剧毒……”往事如烟,昔日的朋友,如今却反目成仇。白灼华心狠狠一跳,惊问,“何将军中毒了么?”何泰锐怔了怔,眼眸陡然闪过一道光芒,“小娘子如何知道?”白灼华被何泰锐目光刺的不自在,老老实实回答,“是圣人告诉我的。”“喔?”何泰锐面上又是一凝,“张思新为何跟小娘子说这个?他与你熟识么?”
“不是——”白灼华连忙摆手,“陛下令阿奴炼香时,随口说的。将军的身体——好了么?”她固执地追问,眉间交织着忧虑和关怀的复杂情绪。何泰锐吃惊看她,随即笑道,“我身体很好,毒早就解了。”白灼华长舒口气,“那就好——”咬着下唇,又低声叮嘱,“将军别再伤害自己!”何泰锐错愕——他思念亡妻,求而不得心中痛极时,便忍不住抽打自己,不料被这小姑娘窥到。
眼前这位白谋的女儿,他曾听弟子说起,一个南国贵族小娘子,嗅觉异乎寻常,整日沉迷香术,不问世事。何泰锐从未想过,白家的闺阁千金,会直面自己款款叮咛!他们本该属于不同世界的人。人和人之间,本就充满隔阂,便是他和亡妻彼此深爱,日日同榻共眠,不也是无法深知么?
然而,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竟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人心神不宁。他凝起眉头,想了一想,终于给自己寻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白姑娘的眼神,就如同是非城众人仰望的眼神,如同金秋凝视他的眼神,难怪他觉得熟悉!何泰锐有些好笑,她比自己小二十多岁吧!自己若有儿女,也到了如许年龄。思及儿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