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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先帝之托,吊民伐罪,扫除顽凶,至今已历一十三载。十三年来,我被命运所诅咒,我所倚重的,天必摧折之,我所亲近的,天必侵夺之。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妻子、我的弟子、我的官兵将士、我的子民们——每一个为大周献出生命的人,都让我痛在心中,寝食难安。我曾安慰自己说,这是不得不付出的牺牲。然而时至如今,天子蒙难,天下动荡不安,战争仍没有止尽,我不禁问自己,这一切是否值得?我们还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终止这无休无止的战争?”听了吴忧的话,官员和民众们从安静变成耳语,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陈笠有点焦急地向吴忧示意让他适可而止。吴忧稍微停顿一下,朝他点点头,继续道:“关于和平,本公思考得很多,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次战争结束后,云州将率先裁汰军队,只留保境安民的必要武力。同时,本公也会向清河、泸州、开州分别派出使者,和平谈判,解决争端,止戈安民。”
“燕公仁心宏志,天日可表,天下幸甚,万民幸甚!”莫湘带头山呼跪拜。云州文武百姓皆跪,山呼万岁。陈笠也在跪拜的人的行列中,但他嘴角却挂着一丝无奈,“天真?”陈笠说不上来这算什么,这样的乱世里,“仁义”这样的念头说好听了是天真,说不好听就是愚蠢吧。他承认自己始终没搞明白过吴忧真正的想法,吴忧的任性妄为常常超出他的预期,多数情况下,吴忧的性格更像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雄主。
但是,毕竟吴忧亲手打下了这一份偌大家业……难道还有回头路可走吗?出于无聊,他心里开始描画吴忧头戴皇冠身穿龙袍的样子,同时安慰自己,也许这是吴忧的一个新计策的开端也说不定呢。
吴忧揖谢众人后,亲手扶起莫湘,挽着她的胳臂面向众人道:“莫湘将军,是我最亲密的战友,是我最可信赖的将军,是云州最坚强的柱石。她随我出生入死,立下奇功无数,威震南北,忠勇无双……最难得是她洁身自好,品格高尚,堪称完美,我自愧不如……”莫湘羞赧道:“主公过奖了。”她挣了一下手臂,吴忧抓得太紧,竟是没有挣脱。吴忧继续道:“得此良将,夫复何憾?我在此敬莫将军一杯酒!”莫湘连道:“不敢。”侍者已然端来美酒斟满。二人饮酒毕。吴忧还是不肯撒手道:“莫将军治军有方,统军有术,军中好汉哪个不赞一个‘好’字?我代表众将士敬莫将军一杯。”莫湘无奈,只得再饮一杯。吴忧又斟一杯酒道:“云州有莫将军在,何方宵小敢来进犯,准叫他有来无回!我今日还要代云州百姓谢莫将军一杯。”莫湘喝了第三杯后推辞道:“末将不胜酒力,委实不能喝了。”吴忧笑道:“不喝便不喝。”提高了嗓音道:“诸位听真,今日趁此机会我还要宣布一件大事,那就是莫将军从今日起不再担任玄鸟营的指挥官,她将成为我儿子的保护人,云、燕、吉、徽诸州军队——”
吴忧还没等宣布对莫湘的新任命,忽然一个童稚的声音怯生生地却异常清晰地插进来道:“莫姑姑,你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对吗?你不做将军了,就是要嫁给父亲,咱们一家团聚对吗?”这话本声不大,却不知用了甚么法子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所有人震惊地如遭雷击,所有的目光焦点一时集中于那说话之人——吴忧的长子吴芒!一时间有人恍然,有人惊讶,有人鄙夷,更多的人却是直接发出刺耳的嗤笑之声。吴语惊恐地一把捂住了还要再说什么话的吴芒的嘴,带着他向后缩去。
吴忧眼里看不到这些,从孩子开始说话,他眼里只有莫湘那张瞬间血色褪尽的脸。莫湘缓慢却坚决地将手从吴忧臂弯里抽了回去。她伸手将腰间佩剑解了下来,吴忧伸出手来,似乎要接过剑来又似乎想抓住点什么,莫湘以一个极其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的动作,于是吴忧的手就那样可笑地僵直在空中。“呛啷”一声青霜剑出鞘,一泓剑光清澈如水。
“不要,湘儿!不要!”强烈的不祥预感弥漫在吴忧心头,他的声音几乎颤抖起来,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样僵硬,一动都不能动。
“主公,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让你儿子在万众瞩目之下毁我清白?就算你对我有意,也当三媒六证,明媒正娶,我未尝不应了你,这算什么呢?莫湘生平未做一件暗事,未置一分私产,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唯有一身清名令誉随身,如今这最后一点尊严也被剥夺殆尽。对不起,主公,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请恕末将不能忍受这样的耻辱。”
莫湘右手将剑举到眉前,雪亮的剑脊上映出她秀丽的面容,左手手指轻轻拂过清冷的剑锋,青霜剑发出欢快的啸鸣,这是渴望痛饮鲜血的前兆!风吹起她几根散乱的头发,飘拂的发丝掠过剑锋,毫无窒碍地一分为二。莫湘凄然一笑,“也许,斩仙台本应是我最好的归宿,我却背叛了战士的荣耀。这是上天对我苟且偷生的惩罚吧。”
吴忧捕捉到了莫湘眼中的一抹决绝,再也顾不得什么影响和体面,果断出手夺剑。然而为时已晚,一抹艳丽的青光红幕布满了他的视界,莫湘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横剑自刎!一代名将就此香消玉殒!震惊、愤怒、绝望都不足以形容吴忧此刻的心情,宛如万丈高楼一脚踩空,他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手茫然地抓住莫湘握剑的手一遍遍重复着他前一刻所想完成的夺剑的动作,一手徒劳地捧起温热的鲜血按向莫湘的脖颈上那道恐怖的伤口,似乎想把它们塞回莫湘的体内。然而莫湘的身体却越来越冷了,吴忧的心也沉入冰海之底。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的眼眶,他张大了嘴巴,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一切都陷入疯狂的混乱之中。
这一场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所有人都震惊地无以复加,楼上楼下全都乱成一团,喧哗声大得似乎要将高楼掀翻。
吴忧仿佛被这无数人的呼喊声惊动回神,他的目光穿过了慌乱的妻子和部下们,看到了瑟缩在一边的吴芒,而宁霜之子吴笏却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他的目光落在了吴芒的身上,混沌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站直了身子,右手高擎过顶,吴毒腰间的长刀忽然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啸鸣,脱鞘而出,凌空飞入吴忧手中,“冰河!”吴忧发出一声低吼,长刀在手,无边无际的杀气汹涌澎湃,恍若万鬼同哭,风云变色。数万道浓淡不一的血色光芒从四野八荒汇入刀身,那是无数战死沙场的官兵战士不散的杀意战魂,然后是数十道赤金色的虹光摇曳拖拽着被摄入刀身,这是阵亡的将军们浓烈的杀气虎威,最后姗姗来迟的是三道浓烈如日光的强大灵魂,这三道元帅级别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焰绕刀旋舞近百周后才一一投入刀中。随着无数的光芒投入长刀,原本冰河清冽如水的刀身变得如太阳一般炽热张扬,数以千万计的黑色符箓浮现出来,流光百转,直欲破刀而出,长达三米的刀焰喷薄跳跃。这才是冰河魔刀的本来面目!吴忧持刀的右臂整个都被光芒笼罩其中,仿佛整个儿人都变成了刀的一部分,黑色的符箓沿刀身流入他的右臂,进而周绕其身,他所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成长,所有新旧伤痕尽数消失不见,一切最细微的损伤也被修复,整个人如婴儿一般焕发出新生的光彩,一呼一吸如日升月落,一仰一止暗合四时五行,光辉熠熠如天神。这一刻他显出一种非人类的妖艳。他朝着吴芒踏前一步,整个楼台都震动了一下,木材的榫卯部位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呀声。
与此同时,开州东方玉府邸中,阿瑶忽然状若疯魔,口鼻堰塞,全身青紫,旋即身亡。人们欲将其安葬时却只找到了阿瑶日常穿戴的衣物饰品,尸体离奇地消失了,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家人惊得魂飞魄散,飞报位于徽州前线的东方玉。
东方玉却不用等待这消息了,他早在数日前就向副将交代军务,将金印虎符令箭封存,随即上马出营,消失了踪迹。
云州上空,从冰河出鞘的那一刻起,无数的云团像是蒙受了什么召唤一般汇聚起来,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就变得阴云密布。云的颜色从白到铅灰,从铅灰到黑,然则这却不是下雨的雨云,这么多的云似乎是被强行挤作一团,没有雷电,没有雨滴,好像只是在等着什么大事的发生一样。气闷得人无法呼吸。一道由远及近由弱及强的神光从云端降下,正正地照在五凤楼上。鹤呖清扬,一道模糊的白影在高空云端盘旋。看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