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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斯谷特的关系,并非仅仅是偶然的相识。〃提审员说。
〃反正你的结论是毫无根据的,是错误的。〃提审员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我劝你不要以与斯谷特是恋爱关系来掩盖你的政治问题,不要耍花招了。一个中国女人堕落到与一个来自西方的野蛮入搞腐化,那是要判刑的,要进去劳动改造的。〃长久以来,中国人为了失却民族自尊而痛苦。那些从没有离开过故土、或与其他国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常常把其他地区国家的人称为〃鬼子〃,认为他们是不开化的,有着迥然不同生活习惯的一种动物,称他们为〃洋人〃或〃洋鬼子〃。中国长期所形成的闭关自守,极大地加深了中国入夜郎自大之感。当邓小平向世界各国实行开放政策之后,立即博得一片颂扬之声。显然,洋人带来了大量资金到中国投资;还互相进行意识上的交流。中国人民在这种外来冲击下苏醒了。为此,他们觉得痛苦、羞愧、自责。他们为了争取真正的〃文明〃,开始对西方文化采取一种比较开明的态度。
我与那提审员,真的已没什么可说了。看他那声势,好像仅仅送我去劳改还不能使他满足,非得让我套上〃特务〃的罪名不可。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在通常情况下,假如他们提出要惩办某人,是不大在意定罪的罪名的,有时候,这些罪名都是模糊不清,甚至根本没有罪名,他们的目的仅仅在于惩罚。但这次,从那提审员的态度来看,好像必需以〃特务〃的罪名来定我的罪,而不能是其他罪名。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一直等了好久以后才明白真相。
〃我看你别再狡辩了,现在就交代你和斯谷特一起时都讲过些什么。〃那提审员问。
〃你不能要求我几年前与某人的交谈都能记得。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谈话。我们谈些有关书籍,音乐,中国的瓷器,及我们俩都去过的地方的风土人情,还有我们各自的家庭。就这些。〃〃难道你们从不涉及到政治?〃〃可能有时也谈谈时事,大部分是国际时事。斯谷特是位外交家,他不会与一个中国人讨论中国的时事。〃我所认识的欧洲人,不论是外交家还是商人,都认定大陆犹如一个充满着惊心动魄内涵的大问号。主要因为闭关自守的政策,令这个国家显得异常神秘。有些外国人到中国来,是因为他们对中国文化持有兴趣。当他们有机会能与中国人交谈时,他们当然会有种种问题要问,但这些绝对与政治无关。身为中国人,我以为,帮助外国人了解中国,包括她的文化历史,她的奋斗目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党内的激进分子,却看不到这些有利条件。他们想象任何中国人,只要不是作为共产党歌功颂德的宣传品,便是与国家作对。而每个到中国来的外国人,都是企图来挑刎共产党制度的过失与缺点的。因此他们总怀疑那些为外资公司工作、或与欧洲人有接触的中国人。
文革前,我有十分踏实的安全感,因为我与任何政界任重要职务的中国人,都不相识。因此没有这种可以获得国家机密的可能。而且我向来也十分谨慎小心,从不与我的中国朋友或亲戚提及任何敏感的问题。特别是共产党员。最后我的问题总算弄清了,因为文革期间,我的朋友和亲戚也都经过审查,他们都老实说我从未对国家机密表示过兴趣。
〃斯谷特是个特务,他的任务就是收集情报。他要你为他做些什么?他没让你为他收集情报吧?〃〃我为亚细亚工作,它是个外资公司,我所知道的有关中国的情况,不会比外国人更多。〃〃对一个特务来说,他不可能不收集情报。〃〃你肯定他是特务?〃我问。
〃你怀疑我们所掌握的材料吗?〃〃那你们为什么不逮捕他?公开申明他是'不受欢迎的人',将他驱逐出境?〃〃我们不愿打草惊蛇。他已在我们严密监视之下,我们对他的行动都了解。这些英国人不但为他自己国家工作,还为美国人工作。因为美国人不可以公开到中国来。美国人与国民党.关系密切,因此看来,英国人与国民党也有联系的。〃他提高了嗓门,继续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下说:〃一九六二年斯谷特第二次到上海,正是国民党伺机反攻大陆之时。斯谷特在这个时候与你联络,是因为你与国民党有联系。〃〃没这回事!我与国民党没任何关系。〃〃你丈夫是国民党政府的高级官员,这还不算,你的家庭出身就说明你是倾向国民党的。伟大领袖关于阶级斗争的教导不仅是望远镜,还是显微镜。经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我们,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定神追忆一下,那些外国朋友,包括斯谷特!有否问及我有关台湾的情况。这一思想活动让提审员抓住了。但他只知道我这是在思想,而具体到底想些什么,他却是抓不住了。他急迫地问:〃不管你交代与否,我们对你和斯谷特约谈话内容,是有全面的记录的。〃〃要真那样的话,那你们肯定知道,我与斯谷特是从不谈及政治的。〃我说。
〃看来你还不肯坦白,你需要时间再三考虑和回忆。对我们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会给你充分的时间准备作彻底交代的。从今天起,你应该看清,回避问题是无济于事的。现在,我们再来淡谈那个女间谍奥斯汀。交代一下你与她的关系。〃〃想来你也知道,奥斯汀太太是个商人的妻子,我与她仅是社交上的往来。我们一起打打桥牌,吃吃饭。〃〃你介绍她与一个国民党官员接触。〃〃什么?他是什么?〃这下我真的吓了一跳。那提审员却是悠然自得地看着我。
〃你把那持有祖传秘方的中医,带到她住所去。那医生在行医前,是个国民党高级官吏。〃〃我不了解他的历史,我只知道他是个祖传的有本事的医生。奥斯汀曾私下跟我谈起,她说她很不愉快,因为患有不育之症。她曾经看过许多欧洲医生,总也找不出什么病因。我很同情她,因此就去请教那位中医,打听一下中药对她这不治之症能否有所帮助。但医生说不见病人是很难开药方的,所以我就介绍他们相识了。你可以向那位医生本人去了解。〃〃他在红卫兵对他采取行动时自杀了。〃会不会因为他曾与一个英国特务接触过,以至红卫兵对他进行迫害了?上帝呵,我为什么要介绍他们相识!我真是太笨了,不了解在极左路线统治下社会的复杂性。因为同情而想做些善事,结果反使人遭灾。为此中国人有一种新的处世之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是个模范公民。〃别人的经验之谈,我怎么没有引以为戒呢?我为这可怜人的死亡而伤心。
〃除了带那医生去见她外,你还与她一起去北京旅游。你在那里干了些什么?见过谁?〃〃一九五九年,北京明朝皇帝的万历墓对外开放了,一九六零年我们去那儿参观。与外国人一起旅游,可以住宾馆,假若以中国人身份出游,就只能住三级招待所。所以我就和奥斯汀太太与另外一位英国女朋友结伴同去。对她们来说,与我为伴她们也方便不少,因为我对北京很熟悉,我自幼长在北京,且我能为她们作翻译。〃〃你在北京,还有否将她介绍给其他人?〃〃没有。我自己在北京认识的人也不多。〃〃你哥哥昵?我们知道他来旅馆见过你。〃〃我哥哥来那天,那两个外国女人恰巧去逛卧佛寺了,我没有与她们一起去。我哥哥不愿遇见她们。〃此时,我背后发出一种轻微的声响。那提审员往我肩后张望了一下,又看看表,与那记录员轻声交谈了几句后,他就起身说:
〃你可以回囚房了。我们下次要你谈谈你为亚细亚工作的情况,还有你们为何要聘用那个苏联间谍白俄女人当秘书。我想你总不会否认你曾在亚细亚工作这个事实吧?〃他略略停顿一下,又接着说:〃再仔细想想你与斯谷特的关系。记住,我们已掌握他利用你收集情报这一材料,我们也十分了解你对他们所说过的一切。〃〃我不会把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告诉别人。我自己都什么也不知道,怎可能给他利用?〃〃好吧。不过,我认为他来上海看你,是有其目的的。一次是在你去港之前,又一次是在你回上海之后。要不是另有企图,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一个看守打开了门,那提审员叫我回去。我知道在那小窗后的人离开之后,他是不愿再把审讯拖延下去的。
回到囚室,我继续在看守的暗中监视之下。一阵尖锐的痛苦啮噬着我内心,我觉得,那可怜的老人之死,我是有责任的。唉,要是我从未遇见过斯谷特或奥斯汀之类,那有多好!难道他们真的是英围间谍吗?就算他们都是间谍,也没理由把我关在监牢里呀。在上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