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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悦:“快看他是伤是死!”
局长说:“我死了!”
众人舒了一大口气。
几只手同时摸他身体。摸遍全身,没见血。
于是有人替他庆幸:“你连一根毫毛也没伤着!”
他不信,叫嚷:“胡说!胡说!我死了我知道!……”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
装甲车和坦克,开始出现在城市的各条主要马路上。
这批五十年代甚至解放战争时期的爬虫,廉价处理给本市钢铁厂,今天它们终于有了一次“放风”的机会。
最初鸥鸟们对它们刮目而视,并不像对人似的一看见就群起而攻之,也不因它们躯体的庞大而惊飞。有些甚至飞到它们“身上”和炮筒上,仿佛乘着它们检阅。
在装甲车和坦克驶过的马路上,出现一条鸥鸟们的“死亡带”。
接着又出现了压道机。被压得粉身碎骨的鸥鸟们的尸体粘连在一起,一张质量上乘的“羽绒地毯”被制造出来。
不多时,“特种杀手”们从下水道门、防空洞口钻出地面……
火焰喷射器扫向了鸥鸟……
火舌和消防车的水柱交叉对它们进行消灭……
世界末日真的到了!不是人的,而是鸥鸟的……
五
城市弥漫着羽毛的焦臭和鸥肉的烤香……
经过这许多日子的折腾,婉儿已经困了,她好疲倦,她想好好睡一觉。
不料一只肥大的老鼠,倏然从身旁跃出来,蹿到了她肩上。
她惊叫一声,霍地又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怎么啦?存心不让人睡觉是不是?”救她的男人在床上翻了个身。老鼠凌空一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男人又睡去了。婉儿盯着他光溜溜的脊背,内心里感到了一种真实的自责。
几天来,男人一直不让她跨出房门一步,她一直以为他是坏人,要对她行不规之事。她虽是个妓女,多少还有些自尊,她不容别人那么轻易地占有她。她因此防范着他。
几天来,男人连一个手指也没碰她一下。他冷傲、孤独、自尊,对婉儿的美似乎从未心动过,这是一个正派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男人不让她出去,是为了救她,使她免遭海鸥的袭击啊!她被一种自责一口咬住灵魂……
他这人其实不坏,倒是我自己太不是东西!。婉儿,婉儿,你一向以为自己不坏,其实你很坏!你以怨报德,你无耻而且无赖,你作践自己其实比任何一个男人作践你更彻底更无所谓……
婉儿抱着被子无声地啜泣,她浑身冷汗淋漓。
黎明就要到来,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她没睡着,他也醒了,黑暗裹着他们。
她呢喃地说:“我想看着你。”
他沉默。
“我想看着你!”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抖。
她说:“有时一个人要向另一个人证明自己没骗他,那是挺难的。”
他说:“有时根本无须证明,比如现在。”
“你内心里很鄙视我,是不是?”
“这使你感到受伤害了,是不是?”
“是的。”
“你还憎恶我?”
“不……让我对着你的耳朵悄悄告诉你……”
于是他向她俯下身。
“我想把自己给你。”
“为什么?”
“不,我说得不对。我想……我想……我要你温存我。真的!……”
“……”
“你把我看成一条蛇?”
“如果你能感化他呢?”
“那就象一个童话,结果被变成丑八怪的公主,嫁给白马王子为妻……”
“你不要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王子。”
“我以为你是呢?”
许久许久,他默不作声。
“爱爱我吧,求你!趁现在我觉得我不是在和一个男人逢场作戏的时候……明天我又会变成从前那个不要脸的坏姑娘了!……”
黑暗中,她的语调凄凉哀婉。
嚓!他猛地划着火柴——她已泪流满面了。
他为眼前的真实颤栗了!他深深地埋下了头,火柴熄灭了。
“你听着!你现在必须听我讲。听我讲讲自己!……”
他抚摸着她的一只手,一边讲他的三十三岁的人生经历——
名牌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获得了航空电子专业硕士学位……忽然有一天从香港飞来一份价值一百七十万美元的遗产……他把得遗产的秘密告诉给一位最好的朋友……一位服装模特“偶然”与他相识……爱情故事……他们结成伉俪,新婚燕尔,同宿双飞……
两个月后他的“维纳斯”象一个幻影似地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他那个朋友,还有一百七十万美元的存折……朋友和“维纳斯”去了美国……他一夜间成了一文不名的光棍……
没有人同情他,没有人谴责那一对骗子。因为对于大多数人,再没有比看到天字第一号的幸运儿一日之间变成天字第一号的倒霉蛋更开心更快感的事了……甚至连他的自尊也难以保全了……从此他以修自行车为本行,兼利用一切机会倒买倒卖,炒美钞、玩股票……
他一讲完他的“故事”便坐在沙发上吸烟,黑暗中那烟头一红一红,如同一只独眼一睁一闭。
“因此你憎恶女人?”
她的语调轻柔而且充满怜爱,似母亲跟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说话。
“不是憎恶,是憎恨。”
他的语调变得冰冷冰冷。
“可你……救了我……”
“当时我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人……
“那……你后悔救了我?……”
“……”
“你杀了我吧,”她说,语调平静得连她自己也感到无法理解,“你杀了我吧!既然你如此恨女人,而我又没希望得到你的爱,你杀了我或许可以解解你的心头之忿……”
“不——”他紧紧地搂抱住她的身体,将脸伏在她的胸前,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比她纯洁。你改变了我的看法,你……你答应永远别离开我行吗?你说话啊!……”
“噢,噢,乖孩子,别哭,别哭,我不离开你!,我一定不离开你!我们再也不要恨别人了。我们再也不会被骗了!我们要好好地活!我要为你从此做个干干净净的女人。你要为我从此做个善善良良的男人……”
六
海鸥的威胁象一场噩梦一样,已经不复存在。浮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疯狂的人们也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浮城象一艘巨大的方舟,无声无息地漂向一个岛国——日本。
全市的公民都要出国了!
日本!
日本啊!——尽管是在漆黑的雨夜,万千民众仿佛看到一轮鲜红的太阳辉煌灿烂普照全城!
不但渡危为安,化险为夷,而且逢凶化吉啊!
这不等于一次全市性的免费出国大观光么?
他们欣喜若狂,冒雨拥上街头,不但敲锣打鼓而且鸣放鞭炮……
挣日元!
日元正在全世界金融市场上升值呐!
吹呼。歌唱。
九州岛在望啊!日本在望啊!
新的希望使人们又变得热血沸腾,世界又在平衡与不平衡中动荡。
曾经在混乱中剪破别人救生圈的人奉还那人十个救生圈。
曾经在死亡面前忏悔自己一生罪恶的人否认前言。
曾经在灾难中撕去面具凶相毕露的伪君子们又重新变得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曾经想在灭亡到来前夕强奸、杀人、抢劫的“凶犯”们放下了屠刀。
……
可是平衡是暂时的,马上要被打破的。人类总是每分每秒地给自己找麻烦,否则就会全身奇痒,哪儿都不舒服。
从大学校园开始,人们对升起哪一国的旗帜问题发生了争执,不同利益的人们很快分裂成势不两立的几方阵地,展开了一场血腥的自相残杀。
巷战!
被台风袭击过的浮城,不再是城市,几乎是废墟。
固守者们固守的是废墟。进攻者们进攻的是废墟。活着的,在废墟上面活得更加生动。死了的,在废墟下面永远放弃了一切活法的选择。
五星红旗、太阳旗,遥遥相对插在废墟上。两种不同的政治象两只庞大的巨兽,势不两立地对立着。
枪声隆隆,血肉横飞。
旗帜,在枪林弹雨里——
飘扬、飘扬、飘扬……
七
他说,“我们首先要离开这个城市。”
她说:“我跟着你。”
“不过,一旦到了日本的门户前,出国容易多了!”
“只要你决心已定,我不会拖累你。我可以洗盘子,当侍者,当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