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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穿军装的人,一个是那个胖子老板,噢,他也是个步兵,曾经是个步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一个年纪约摸在三十来岁样子的女人。
老撸的手很糙,很硬,他就这样弯下腰来,帮我擦拭着嘴边的血痕,那是刚刚我被抽大嘴巴子抽出来的一些血,不过他妈的抽得太猛,出血太凶,尽管我吞了不少,可是还有一些血沫噙在了口中,他的动作让我有一点不舒服,于是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就偏开了头,把一口鲜血啐在了旁边的地上。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敢看连长杜山。
我没能够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小胖子赵子君掉没掉一根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走了,那是一条命,一条人命。
老撸蹲了下来,帮我擦血的手却悬在了半空,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啊,部队哪能不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老撸的这句话让我很触动,不知道为什么,我终于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那两个讯问我的一毛三早就已经站立在一旁,目瞪口呆,万分震惊,看那个样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终于,有一个一毛三终于按捺不住,走了两步,用手指指着我,嗫嗫地朝老撸发问:“首长……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
“他?”老撸顿了一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一般,语调格外低沉地指着我说道:“他,他是个好兵!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兵!你,他妈的!老子不管你跟哪个**混,总之以后给老子收起那一套军阀作风!”
另外一个一毛三傻乎乎的,还有点愣头青,腾的一声就拱到面前说道:“首长,我们有程序……”
“程序个毛!其他证人老子都给你带过来了!杜山,你们留在这里录口供!”老撸恶狠狠地说道:“老子现在就要我的兵跟老子回营!”
……我和老撸肩并肩的坐在汽车的后座之中,老撸握着我的手,紧紧的,在汽车的颠簸中有些不耐烦地对我说道:“帅克,你那些爷们气概哪儿去了?现在你像个娘们!怎么哭个不停呢?赵子君同志已经牺牲了,就像老子的那些战友们一样,都他妈的已经为了祖国和人民光荣献身!现在形势还很严峻,你是一个兵,使命未尽,要继续往前冲!”
见到我毫无反应,兀自泪流不停,老撸大手一挥道:“好了好了!”
顿了一顿,老撸无奈地说道:“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对于赵子君同志的牺牲我也感到非常的惋惜和痛心,不过你也得知道,在这次抗洪当中并不是只有赵子君同志一个人牺牲!有的同志,甚至比赵子君同志牺牲得更加英勇!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顿了一顿,老撸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帅克,我得告诉你两点,第一,集体军已经在赵子君同志牺牲之前已经竖立了另一名壮烈牺牲的同志作为此次抗洪抢险的典型,第二,赵子君同志我们一定抚恤好他的亲人,此外,他应当得到我们的尊敬,还有那些与之相称的功勋,他的二等功已经上报,你的三等功这次立定!”
我擦了擦眼泪,用力的擦了擦眼泪,嘶哑地说道:“我不要立功,追认一个共产党员,给赵子君!”
老撸惊讶地看着我,半响,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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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梦回鼓角连营
第九章
第二节
洪魔已经被万众一心的军民齐心协力的制服,这是一个足以告慰亡魂的结局。
这几天来,我一直很恍惚,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赵子君,在我们五连,我们七班,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连长杜山一直没有找我谈过心,丁指导员也是,在我们七班,更是没有一个人去提起小胖子赵子君,这仿佛是一道溅涌着鲜血的伤痕,没有人敢去触碰。
终于连长杜山和丁彦荣指导员一起发话了,在我们七班沉闷至死的例行班务会上,连长杜山说,赵子君同志在救援一个溺水的女群众的时候不幸牺牲,女群众脱险了,找到了部队,然后带着一些兵找到了赵子君同志的遗体,遗体已经火化,等待着赵子君的亲属来领取,赵子君同志已经被追授二等功一次,并将追认为共产党员。
丁指导员说,上级已经调查清楚了,关于帅克同志,在突发事件中不但没有责任,而且还有功,第四次洪峰到来之际临危不惧,和赵子君同志一起顺利转移到安全地区,在第五次洪峰到来之前会同战友救起了一名群众,随后赵子君同志在救另外一名群众的过程中不幸牺牲,帅克同志不畏艰辛,独自一人跋涉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赵子君同志的遗体。上级决定,给帅克同志荣立三等功一次。
连长杜山沉痛地说,我应该做自我批评,我要是早一点赶到就没事。
这句话他重复了很多次,贯穿他的整个谈话过程,这种祥林嫂式的语句,让我们七班数次哽咽,集体无语。
……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的眼泪都哭干了。
无论连长杜山和丁指导员怎么开解,七班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绝对还是不行,那一幕一幕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当中,是的,我自责,我有罪,这种感觉蛰伏在我的身体里面,或者又是蛰伏在我的脑海当中,时不时的跳出来,狠狠地砸我一枪托。
我甚至在某些时候陷入幻听,我老是觉得小胖子赵子君没有离开我们,他甚至突然在我的身后用他的广式塑料普通话叫我一声:“班副!”
如同此刻,我坐在舞州城西的高校区的粮食局门口,看着那道刚刚被我们这些兵移开的那道用沙袋垒起来的墙,洪魔已经被我们打败了,街道要重新疏通了。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冷雨夜,我是怎样的攀爬了过去,决绝的要去找到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我甚至记得屁兜里的两瓶矿泉水,左裤兜里的一瓶酒,右裤兜里的一支手电筒,还有我套在脖子上的那一件右肩处断了线的橘红色救生背心。
或许是天注定,现在的我,仍然穿这一件橘红色的救生背心坐在这里,坐在这温暖的阳光底下,我想说的是,我的这件新领的橘红色的救生背心不知道怎么回事,仍然是断了右肩处的一根绳子,耷拉在我的身上。
一个老妈妈凑了过来,我看到她脸上无数的皱纹,如同不可知的命运般四处延伸。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我一句都没有听懂,不过我看到她在做了,她拿出一卷黑色的线,上面别着一口针,然后她就一针一线地给我缝了起来,慢慢的,一针一线地缝,我慢慢的坐在了地上,让她坐在了路边花坛的台阶上,我想让她缝得比较方便一点。
老妈妈终于缝好了我的那件断了线的橘红色救生背心,她满意的用手扯住橘红色的救生背心,用力绷了一绷,然后做出了一个举动,让一脸漠然的我心中一动。
老妈妈一个手揽住了我的脖子,一手摁住了线,然后把满是白发的头慢慢地朝我靠拢,一直靠拢到我的肩膀上,然后张开嘴,用力地去咬线头——我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是如何咬断线头的,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她的的确确做到了,然后,她抚了抚我身上的橘红色救生背心,张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高兴的笑了。
就在我们休息的间隙里,还有很多如同老妈妈这样的群众,自发地给我们端来水,水果,甚至还有人抬来了一头猪,宰杀好了的猪。
我知道,在这些人们当中,必定也有人失去了亲人,必定和我一样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或许,这是白天,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悲痛就会跳将出来,噬啃心灵,至于我自己,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只有我的身体停止了剧烈的活动,这些悲痛就会跳出来,毫不容情的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怒骂:帅克,你没有完成任务!
街头的人群愈聚愈多,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木台子上,很快地就竖立起了一个红色的捐款箱子,原来这是一次有组织的募捐行动,为了一些受灾较重的人们。
我突然看到了翰墨书画学校的光头校长梁老爷子,手中捏着一支毛笔,拿着墨迹未干的一副写有“捐款箱”三个字的红纸贴在了小木台子上简陋的红色捐款箱子之上,刚刚粘贴好,光头梁老爷子立马又拿来了另外一副字,高高地挂在了小木台子上背景墙的正中。
有些噪杂的音响中传来一个人不知道在哪儿的主持人声音:“舞州市书画家协会副会长梁老先生义卖作品,本次募捐会捐款额最高的将获得这幅作品!”
光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