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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一种颜色,一种属于他,或者是她的颜色,如果说程小铎是白色的,那么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小丫头片子就是红色的,红色的圆头小皮鞋,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小蝴蝶结,粉红色的碎花裙子,上面满是极其卡通的花朵,一个红色的包上画着一个猫咪,这个貌似衰哥刘浪曾经给我说过,说叫什么哈罗尅踢,事实上,连她头顶上戴着的一个圆顶帽子也是红色的,小红帽,对于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小丫头片子来说,是一个十分贴切的称号。
我想我是绿色的,但是现在,我却是灰色的。
她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可爱的嘟起了嘴,气鼓鼓地问道:“你!是当兵的吗?”
这已经是我从冰冷的水中重返到火热的生活之中后,第二个人这样问我了,由于她的眼神很挑衅,态度很嚣张,所以我并没有搭理她,径直穿好鞋子,拎起我的橘红色救生背心准备走人。
她挡在了我的面前,鄙夷地看着我,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当兵的?”
我看到了她胸前别着的一枚红色的徽章,昏暗的路灯之下,我只看到了徽章之上最后两个字然后就把目光移开了,是的,那是学校两个字,另外,且不论盯着女孩子的胸部看是不礼貌的行为这一点,就算是换作我有心情,也断然不会过多的注视一个实在是没有什么本钱的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心思,没有一点心思,我的感觉,就是他妈的无动于衷。
我只想找到小胖子,甚至现在的我开始觉得这种感觉,这种热切的渴望,甚过于情浓热吻之后,我对程小铎的那种思念。
我默不作声地用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她,顺利的突破了她的封锁,在她的左翼开辟了一条道路,然后大步走着,我的目标就是那一条被垒起来的沙袋封堵着的街道尽头,我的任务就是翻过那堵沙袋墙,回到凶险的河边,继续去找寻与我失散了的小胖子赵子君——从那里来,回那里去,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佛家的偈语。
她叫了两声站住,然后气急败坏地尖叫道:“你是一个坏兵!那么多兵,现在都在城东大堤上拼命,那么多老兵也在那里!连当首长的都上了堤去拼命,你却在这里吃饭,喝酒!你是一个坏兵!”
我想我不需要向她解释,连长杜山最后交给我的命令是要照顾好小胖子赵子君,一根毛都不能掉,这个任务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完成,我只有带着毫发无损的小胖子赵子君回到连长杜山的面前,我这个任务,才算真正的完成。
我没有停止我的脚步,她也没有停止追赶我的脚步,我听到她在跑动,那是她的红色圆头小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我也开始跑动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些什么,难道我是在逃避这个素不相识但是气势汹汹的质问着我的小丫头片子吗?
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跑动中我把手中酒瓶插在迷彩裤的侧裤兜里,把手中拎着的橘红色救生背心套在了脖子上,然后目测好距离,一个加速,几蹬几蹬,径直攀上那堵沙袋墙的顶部,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胖子老兵的旅游鞋很有弹性,比解放鞋更能减少冲击,正当我这样思忖的时候,墙的那边传来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声音:“我一定会抓住你!坏兵!”
第二卷 梦回鼓角连营
第八章
第五节 谨以此章祭奠我的战友
我想,我真的是个坏兵。
我的双脚毫无防备的就在突如其来的大脑皮层的命令之下发足狂奔,雨越下越大,这并不是原因,我想,而是我心急如焚,事到如今,我还根本不知道小胖子赵子君是死是生!
这是我一直在回避着的思绪,我承认。
我害怕,会有一个最坏的结局。
但是我又充满着希望,因为小胖子赵子君的水性我在海训当中是亲眼所见,1500米的长游组考核他又是第一名,而我却只是拿了一个第十名——连我他妈的都活下来了,小胖子一定会没事!
我终于奔跑到了河边,那些粗砺的砂石和柔软的泥沼不得不让我停止,我打开了手电筒,顺着河滩,一步一步的,开始了我的搜寻。
夜是死寂的,风是刺骨的,雨是冰冷的。
我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小胖子,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赵子君,一直到天色微明,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我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整个夜里,没有人回答过我,没有人。
我搜寻得十分细致,任何可疑的地方我都找遍了,甚至一堆摇晃的水草,一个扑倒在水中的黑影,我都找遍了,结果还是没有发现小胖子赵子君。
天已经亮了,我的酒已经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我的烟也已经抽完了,我已经走得很累很累了,我甚至都揣断了一根树枝做拐杖了,但是我仍然不死心,我觉得,他一定累坏了,躲在一个什么地方睡觉,就如同在新兵期的那次一样,睡得死沉死沉。
雨停了,终于停了,碧空如洗,艳阳当空。
我的嘴唇已经开裂,十个手指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漆麻乌,迷彩裤上的泥水在烈日的暴晒之下已经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壳,膝盖处一条深深的折痕,胖子老兵脱给我的旅游鞋的鞋底已经扩大了两倍,我使劲的踢,都踢不到那些沉重的粘泥——我知道,驻着一根树枝的我,根本不像个兵,根本不像个人。
我不知道我走到了什么地方,我也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追寻哪里才是一个尽头,绝望的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妈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爬过一堆高高的鹅卵石堆之后,我扔掉了我手中的树枝。
泪水顽固的,不由分说的,在我的脸上冲刷出了一条河道,如同洪水一般恣肆。
在前方的一堆鹅卵石上,横亘着一抹橘红。
橘红色的救生背心,军绿色的迷彩裤。
我觉得,这一刻,地裂天崩。
我再也无法控制住我的身躯,仿佛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都被不知名的东西抽空,砰的一声,我的双膝与那些坚硬的鹅卵石相撞击,发出金属交错的声音。
我张大了嘴,可是我的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力气站起来,但是我可以滚下去,于是,我命令自己从这堆鹅卵石上滚下去,然后,我命令自己爬过去——这是我这一生,最标准,最缓慢,同时也是最艰辛的低姿匍匐前进。
我看到了小胖子赵子君。是的,那是我的兄弟,我的战友,赵子君。
一开始我觉得,他一定是累坏了,躲在一个什么地方睡觉,就如同在新兵期的那次一样,睡得死沉死沉。
现在我知道了,他真是累坏了,躲在这里睡觉了,就如同他在新兵器的那次一样,睡得死沉,死沉。
他橘红色的救生背心已经从胸前敞开了,是的,他睡觉的时候很喜欢出汗,胖子一般都怕热,在他新兵期的时候,我每次当连值日,在查铺查哨的时候总他妈的要给他掖上几次被子。
他的肚子很大,高高的鼓凸起来,是的,在他刚刚入伍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腰围,胖子一般都很能吃,在他新兵期的时候,方大山每次吃早饭,都会给我使上一个眼色,然后我们俩就牛逼哄哄的说:猪食,真他妈的难吃,小胖子,消灭干净!
他睡觉的姿势很奇怪,十次有九次,他的两只手总是插在裤裆里的,为此我和方大山还特意晚上起来参观了几次,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把双手**自己的裤子,而是奇怪的在胸前弯曲,手掌朝上。
我的泪水在滚烫的鹅卵石上升腾起一缕白雾。
这样一个姿势,分明是——托举!!!
他的眼睛闭上了,是闭上的,神态很从容,嘴角仿佛还有一丝隐约的笑意。
我爬近了,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脸上肉嘟嘟的,只是有些僵硬;抚摸着他的板寸,他的头发滚烫烫的,只是有些扎人;抚摸着他的手,他的手上还有肉肉的小酒涡,只是有些冰冷。
一些奇怪的音节从我的喉咙中迸出,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嚎啕大哭。
小胖子赵子君,离开了我,离开了七班,离开了五连,离开了九团,离开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离开了他的亲人,离开了这个人世……小胖子,你听我说,我还想和你在海训里比一比拼一拼,我还想借你的那华仔的演唱会的碟子听一听,我还想带上你溜到小市场去吃一碗螺蛳粉……我说小胖子你醒醒,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我开展严厉的自我批评,给你认错陪不是,只要你睁开你的眼睛。
我说小胖子你他妈的快醒醒,少赖在那里做你的村长梦,只要你爬起来好好的干,过些日子你就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