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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栅栏,手指关节用力得都泛白了。接着我的身体变得冰冷,我的心渐渐僵硬。我倒回椅子上,头向前垂。
痛苦倏地消失,眼前出现我从未看过的亮光,耳边浮现从未听过的声音,影像在我身旁飘来飘去。
“苏西,是你吗?”我心中一个遥远的声音说。未了,所有的影像和声音都化成一个光点,随即消失不见。
我已找到此生惟一知悉的平静。
我听见一位勇士的笑声,惊坐而起,岁月又涌回到我身上。我在自己的床上,在加州伯克利的公寓里。我还在上大学,我的钟显示现在是晚上6:25,我睡过头了,课没上,也没去练体操。
我跳下床,照照镜子,摸摸仍然年轻的脸孔,松了口气,不禁打了个哆嗦。那只是梦——一场呈现了一生的梦,苏格拉底所说的“小小的惊喜”。
我坐在公寓里,凝视窗外,心里乱纷纷的。这个梦栩栩如生,事实上,往事的部分完全准确,甚至连我遗忘已久的细节都正确无误。苏格拉底对我说过,这些旅程是真实的,那么这次梦中的旅程也预言了我的未来吗?
我匆匆赶到加油站,在苏格拉底到达时和他碰面。等他走进来,白天班的服务员一离开,我马上问道:“好,苏格拉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你比我更清楚。那是你的一生,而不是我的。”
“苏格拉底,”我朝他伸出手,“我的一生会那样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看不出来这种人生有什么地方值得活下去。”
他很慢很轻柔地开口讲话,每次当他要我特别留心他所讲的话时,就会这样。“对于过去,我们有不同的诠释,并且,也有不少能改变现状的方法。同样,我们有很多种可能的未来,你所梦见的是最可能发生的那一种——要是你没有认识我,就一定会走向这个未来。”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那天晚上经过加油站时,决定过其门而不入,我的未来就会像这场梦?”
“非常有可能,直到现在还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你能够选择改变你的现状,你就可以改变你的未来。”
苏格拉底替我们俩泡了茶,把他的马克杯轻轻放在我的旁边,动作优雅,不慌不忙。
“苏格拉底,”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件事。我这几个月来的生活就像一本不合常理的小说,你懂我的意思吗?有时候,我巴不得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在这里与你一起共度的神秘生活、这些梦和旅程令我吃不消。”
苏格拉底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即将发生了。“丹,等你慢慢准备好时,我会加重对你的要求。我向你保证,你会想要脱离你所知道的生活,选择看来更吸引人、更舒适、更‘正常’的别种生活。不过,眼前真要这么做的话,会铸成大错,严重性会远远超乎你的想像。”
“但是从你呈现给我看的事物中,我确实看见了真意。”
“也许是这样,不过你仍然具有善于自我欺骗的惊人能力,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梦见自己的人生。当你情不自禁,想要逃开,去追寻你的幻想时,请别忘了你的梦境。”
“别替我担心,我应付得了。”
要是我当时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我会闭上我的嘴。
第2章 幻象之网
三月的风和煦轻柔,五颜六色的春花把芬芳的香气散布到空中,连在淋浴间里都闻得到。我做完了激烈的体操练习后,在淋浴间里冲掉满身的臭汗和酸痛。
我利落地穿好衣服,跑下哈蒙体育馆的后台阶,欣赏球场上方的天空在夕阳余晖中渐渐转为橘红。清冷的空气令我神清气爽,整个人很放松,心平气和,我漫步到市中心买了吉土汉堡,然后前往加州大学戏院。今晚要放映电影《大逃亡》,叙述英美战俘英勇逃亡的事迹。
看完电影,我沿着大学街朝着校园方向慢跑,在苏格拉底上班后不久,抵达加油站。这天晚上生意很好,我一直帮忙到午夜过后。我们走进办公室,洗了手,接着,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做起中国菜,并展开新一阶段的教学。
事情是从我跟他讲起电影时开始的。
“听来像部蛮刺激的电影,”他说,打开一包他带来的新鲜蔬菜,“同时也是一部切题的电影。”
“哦?这话怎么说?”
“丹,你呢,也需要逃亡。你是被自己的幻象所囚禁的俘虏,你对自己和这个世界怀有幻觉。你需要拥有比任何一位电影中的英雄更强大的勇气和力量,才能挣脱幻象,获得自由。”
我那天晚上心情好极了,根本没把苏格拉底的话当真。“我不觉得自己被囚禁了,你把我绑在椅子上的那次是个例外。”
他开始洗菜,水哗啦哗啦地流,他说:“你看不见自己的囚笼,因为栅栏是无形的。我工作的一部分就是要指出你的困境,而我希望那会是你这一生最幻灭的经验。”
“哦,老兄,多谢了。”我说,很惊讶他竟然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我看你还不大明白。”他拿着一颗萝卜指向我,接着把萝卜削成一片片,用碗接住。“幻灭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大礼物,可是由于你沉溺于幻象,因此认为幻灭这两个字是负面意义的。你对一位朋友表示同情,可能会说:‘喔,那想必是大大的幻灭。’然而你应该跟他一起庆祝才对。幻灭的意思,是‘脱离幻象’,可是你却紧紧抓着你的幻象不放。”
“是真相。”我反驳道。
“真相?”他边说边把正在切的豆腐推到一旁,“丹,你正在受苦!你其实一点也不享受你的生活。你的娱乐、风流韵事,甚至体操,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是用来躲避隐藏在你心底的恐惧。”
“等一下,苏格拉底,”我生气了,“你是说体操、恋爱,还有电影是不好的吗?”
“当然不是。可是你并没有享受这些事物,你只是上了瘾,无法自拔。你用它们来逃避你混乱的内在生活,也就是你称之为心智的那一大堆懊悔、渴望和幻想。”
“苏格拉底,等等,这些都不是事实。”
“是,它们都是事实,如假包换——虽然你还没有看出来。你积习难改,老在追求成就与娱乐,从而避开使你痛苦的主要本源。”他沉吟半晌,“你不大想听我这么说,对吧?”
“我是不大想听,而且我觉得并不适合我。能不能讲点其他比较乐观进取的?”我问。
“没问题。”他说着,拿起蔬菜又切了起来,“事实是,你的生活会很美妙,你根本没有在受苦,你不再需要我,你已经是个勇士。这些听起来怎么样?”
“好多了!”我大笑,但是心里明白这并非事实,“事实说不定存在于两者之间,你觉得呢?”
苏格拉底眼睛照样看着蔬菜,说:“依我的看法,你的‘两者之间’是地狱。”
我气得说:“难不成我是个大笨蛋,还是说你对精神障碍者特别有一套?”
“这么说也行。”他微笑着,把油倒进炒菜锅里,放在电炉上加热,“但是几乎全人类都和你有同样的困境。”
“那又是什么样的困境?”
“我以为我已经说明白了。”他耐心地说,“你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受苦;得到不想要的东西,也会受苦;就连得到你正好想要的东西,仍然会受苦,因为你无法永远拥有它。你的心智就是你的困境。它想要免于改变,免于痛苦,免于生与死的必然性。然而,改变是一项法则,再怎么假装,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苏格拉底,你知道吗?你可真擅长泼别人冷水。我甚至都不再觉得肚子饿了,如果说生命就是苦难,那我何必活着呢?”
“生命并不是苦难。我只是说,你会因它而苦,而非因它而乐——除非你挣脱内心的执念,不论发生什么事,只管自由自在,御风前行。”
苏格拉底把蔬菜和豆腐丢到滋滋作响的油锅中翻炒着。整个办公室香味四溢,他把清脆的蔬菜分进两个盘子里,放在旧书桌上,那就算是我们的餐桌了。
“我想我的胃口又回来了。”我说。
苏格拉底大笑,用筷子小口小口挟着菜,默默吃饭。我囫囵吞下菜肴,前后不过半分钟左右,我想我是真的饿坏了。我一面等着苏格拉底用完餐,一面问他:“那么,心智有什么正面用途?”
他从盘子上抬起头:“没有!”说完,又从容不迫吃了起来。
“没有?苏格拉底,这太荒唐了。那么由心智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呢?你又怎么说?书籍、图书馆、艺术呢?在我们的社会里,通过杰出的心智所发展的一切进步,又该怎么说呢?”
他咧嘴而笑,放下筷子,说:“并没有所谓杰出的心智。”然后端着盘子到水槽边。
“苏格拉底,别再讲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