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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钟琪愚鲁,实在不明白大帅为何一定要将这两处治辖之权划归我川省名下?”
年羹尧想也没想,不紧不慢道,“当日我与皇上疏言,宜三路大军进藏会剿,如今川省滇省的兵力都归我节制,进藏的又以我川兵为主,合力一处如臂使指,这一个粮秣转运要道又至关重要,那为何不隶于川省之下?”看岳钟琪还是个云里雾里的模样,年羹尧不禁一笑,眉目间颇是一份从容自得的气度,“你只管打仗,不通民事。本来云贵就贫瘠地多,府库皆是历年课额不足的,我川省府库自给川兵还可,再要接济滇兵,哪来的粮草?丽江府又是土司所辖,万一出个什么乱子怎么办,要我把转运的差使托付他们,我还不安心呢!”说着,年羹尧顺手使着铁钎子敲着薰笼边儿,回头看了岳钟琪道,“再说,为这事我已经跟蒋陈锡、甘国璧结怨了,如今在节骨眼儿上,哪还顾得了那许多。将来打完了仗,这两处还他云贵就是,我也不稀罕去管。”
第三百六十七章 风云渐起 (十三)
帐内年羹尧同岳钟琪正说话间,一个亲兵在帐外禀报,说是有一西洋传教士求见大将军。岳钟琪略有诧异地看看年羹尧,年羹尧自鼻腔里轻轻一哼,“九爷的人。”岳钟琪面上登时添了几分进退不是的尴尬,随即低声请道,“要么,卑职回避一下?”年羹尧抬起头来看了看帐子口,摆摆手,随意回道,“出门在外,总是撞上各路神仙,还得咱们挨着个儿的去拜拜,今儿好不容易来一个找上门来拜咱们的,有什么好躲的?”接着,又朝帐外一扬声,“请他进来。”
待亲兵带来人进帐,年羹尧只坐着不肯起身,看了眼前人一眼,便哈哈笑道,“这回看着像了,不然你说你一个外人,掺和朝廷的事干什么。”岳钟琪却是头回见着传教士,听了年羹尧那没头没脑儿的一句话,又压根儿不知道前情往来,不禁好奇更甚,不由地将来人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遭——他穿着一身深蓝夹棉缎子长衫,外罩个银鼠皮马褂,戴着六合小帽儿的脑后还束了条假辫子,连胸前常挂的圣十字架也摘了去,浑身上下无一样儿是正式的传教士打扮,只剩下那脸相和眼睛两处,还能分辨着是个地道的西洋人。
来人正是穆经远,他见年羹尧原是极密之事,此刻见帐内还站着一人,又不知是什么身份,不禁有些惊疑,“您这会儿正忙着么?”年羹尧这方悠悠站起身来,顺着他的目光,瞟了岳钟琪一眼,拊掌随意道,“哦,这是我自家子侄,不妨事的。”穆经远原也不认得岳钟琪,只知年羹尧处军纪严明,先见二人都是寻常服色说话的样子,便料定不是公事往来,这会又听年羹尧如此一说,便也放了心,将手边的红漆锦盒双手递上前,交给岳钟琪,才道,“上回答应年总督的一点小礼物,我带来了。”
岳钟琪得了年羹尧的首肯,打开锦盒来一瞧,却是不由得强忍着憋了暗笑——原来是满满一匣子的小荷包,足有三四十来个,无一重样。年羹尧打岳钟琪手里瞟了一眼,悠悠踱到穆经远近前笑道,“你这回真费心思了。我去江南做过学政,瞧着这眼熟——上好的活计,不是蜀绣织锦,唔,应当是南来的物件儿罢?”穆经远立在一侧,看年羹尧面色,只道是欢喜对了胃口,忙道,“正是,我原不知道年总督只是爱这个的,不然上回也就带了来。我以往同令兄(年希尧)相交,他最爱我们西洋的物件,像座钟、葡萄酒、算学距尺一类,我托朋友都能运来,可是这些有东方风韵的精巧的艺术品,却不是我能力所及了,这还是贵人赠我的。”
年羹尧自然知晓他所说的贵人是谁,心内暗自冷笑,嘴上却不肯接他话茬,“你上回来让我照看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何图——”
“哦对,是何图,我问过了,他目下不在我管内,你要去寻延信大将军才是。”
“这……原是我认为能托两位大将军都替他照应一二——”
“那他好大的面子!”
“年总督,是这样的——”
“那我倒不很明白,你是西洋人,该好好孝敬你们的天主才是,怎么也为我们的官员谋起福祉来了?”年羹尧不由分说,打断了穆经远问道。“哦,我同何图都受九王的恩惠,私下的交情很好,所以才相互帮助的。”穆经远汉话说的虽好,但终究也不到能由此及彼,托言隐喻的地步,好容易抓着一个话缝提到允禟,哪肯错了机会,又忙不迭地补道,“我到中国这些年,在北京也认识了不少王公,只有九王礼贤下士,我最尊敬他。我看他相貌也是大有福气之人,将来必定要做皇太子的,皇上也看他很重……”
年羹尧看他那失之操切的样儿,不禁觉得好笑,见他还要一味地絮叨下去,实在不耐,本欲教他回去,但看那滑稽模样偏又有心逗逗他,再次打断道,“怎么皇上很看重九贝子么?那我早上才接到的邸报,说是皇上近日又把九贝子很骂了一顿……”
“这,我不曾看见——”穆经远有些着慌,一时不知怎么回他。他此来两次谒见年羹尧,都是出自何图的授意,那些称赞胤禟好的话,也都是何图教给他的,就连他本人,也只屡屡听说胤禟好,时候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了,可真要说起来,穆经远却是都不曾见过胤禟几面的。
“你当然看不见。”年羹尧立时接过话来,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朝廷的邸报你怎么能看见?”
“皇上看重的意思,我是在京里知道的——”
“在哪儿都能听说。你是少上外边儿来,所以不知道,这今儿有说皇上赏了三王爷一副墨宝的,明儿有说皇上上四王爷家用膳的,后儿还有说皇上让五王爷掌旗的。不过我想,这邸报总不是传的?”
“这——”穆经远预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想,也许皇上骂九贝子只是皇上一时气恼,不足为凭的……”他根本没法说服年羹尧,更别提何图嘱他宣扬胤禟对年羹尧期许的事了,情急之下一耸肩,连手势也作了平摊装,极是无奈地道。
年羹尧相顾岳钟琪一眼,轻笑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说着,年羹尧轻轻一掸袖缘,看着穆经远道,“皇上不是刻薄寡恩的主子,对大臣尚且宽仁教谕,对宗室王爷们更是谆诫为先了,要没有什么事儿,也犯不上这么挤兑阿哥爷们。”
“年总督——”“行了,这一匣子礼物我收下,也难为你这么左一趟右一趟的往军前跑,往后别再折腾了。何图不在我这里,往后我替你遥看着,总不教他出乱子倒霉就是了。”见穆经远不甘心地还要再说,年羹尧朝岳钟琪使了个颜色,岳钟琪会意,便摒着一脸肃穆,朝穆经远做了个送客的动作,不容他再多言,穆经远犯急地一耸肩,“这样……好吗?”“来人,送送这位先生!”一时见岳钟琪面不改色地盯着他,又高声唤了亲兵进来,穆经远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只得摇摇头,无奈地随出帐去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风云渐起 (十四)
穆经远空跑了这一趟,也没办成事,待回到何图处,深怕何图怪他连句话也递不清楚,再不肯用他,便没好意思将来龙去脉都详细说与他知道,只说是年羹尧欣然收下了礼物,却在九王爷的事儿上什么都没应承,又把这位总督的个性是如何高傲威严,很是描摹了一通。
何图听得年羹尧收了礼物,便已安心了大半,再听得穆经远后头一篇抱怨之辞,并不以为然,直取笑他是个洋人,少见多怪地不懂疆臣做派,汉话虽说得了,却不通内里真意,三两句将他打发走了,何图转头便写了‘事有可为’四字,着人秘密寄信予胤禟去。两月后寄信到京,胤禟喜不自胜,夜里背了人急忙去寻着胤禩商议,言语间自是免不了一番得色……有关年羹尧的消息,在胤禟这头,便如此这般地一路传了回来;然换了在他本主胤禛这头,却是颇有另一番滋味。
入秋以来,康熙身子骨已见大好,尤爱与年幼阿哥们一处,和煦教导,全无早年的严厉;甚或有时候性子上来,还特召些年轻妃嫔聚在一处,教太监放些假蛇假鼠的物什逗弄她们取乐……胤祉、胤禛虽不预与康熙这些取乐的事,却也时常奉召进园子,陪伴时候多了,便深知皇父如今的性子,年齿愈增而悠游之心愈重,是以康熙不问,便绝无公事奏对,每每在君前各尽所长,不过随意拣着说些诗词文章、佛理经讲、坊间趣事等以娱皇父。
这一日康熙午歇方醒,又传了尚在圆明园的胤禛